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是年轻人理想的幻灭,激情的消失,梁启超早就说过:『少年强则国强』那时他心目中有个少年中国在,年轻人是一个社会的未来,他们的精神就是10年20年后一个国家的精神面貌。可是,在某种制度的铁笼下,年轻人又最容易幻灭。
我之所以特别喜欢《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并觉得它高过《阳光灿烂的日子》一大截,就是因为杨德昌冷静细致的展示了一个少年人生理想幻灭的全部过程。
男人第一个偶像必是父亲,就象小四一样,他有一个形象高大有血性的父亲,父亲第一次被叫去办公室见老师时,据理力争,认为考试制度有问题,这时小四站在老爸背后,虽不言语,但心中充满敬仰,回去的路上,父亲告诉他『男人不可以没春袋』(他是广东人),要有骨气,后来就开始戒严了,父亲被叫去写交代材料,一天天的写,一个月过去,父亲苍老许多,再也没有往日豪情,变得唯唯诺诺,沉默寡言,父亲的形象倒塌了。
男人心目中的第二个偶像就是『兄弟』,是哥们义气,水里水里游,火里火里去,这是他虽然喜欢小明,却又敬佩哈尼的原因,哈尼是讲义气的好哥们儿,可是后来,哈尼那套江湖规矩已经过时,最后死在眷村帮的阴谋中,这只正义之灯又熄灭了。
『失去全世界都不重要,只要和你在一起』,这是男人最喜欢讲的爱情誓言,男人的第三个慰藉便是爱情,爱情是他勇气和力量的来源,他用这勇气来抗衡整个世界,所以,当最后小明口中说出:『我就象这个世界一样不能改变』,小四心中的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他再也找不到出口,找不到倚靠,从此开始飘摇。
他选择了暴力、杀人,然后半生在监狱里度过。
眷村帮早早适应了充满诡诈的社会,哈尼,因为坚持从《战争与和平》里悟出的做人之道,做了一名殉道者,而相对『政治冷感』热爱艺术的小猫王们,依然为了自己喜欢的歌曲继续活在难以忍受的社会中。
男人的一生大都要经历这个幻灭的过程,要作出自己的选择,是坚持还是放弃,前进还是退缩,一辈子顶天立地不屈不挠还是一生唯唯诺诺变成一个成熟的中年人,这个课题是男人永恒的门槛。
年轻时,出于本能的嫉恶如仇爱憎分明轰轰烈烈,眼里不容一粒沙子,甚至认为存在的都是不合理的,要推翻它、破坏它,而迟早他要步入社会,真实总是比头脑里的幻象残酷,世界总没有想像中完美,逐渐的会接受『存在的都是合理的』,然后感受到无奈,更重要的是发现原来除了爆一个啤酒瓶之外,实在是什么也改变不了,沉寂之后的选择就是人一生的选择也是三十而立的真正含义。
最喜欢的角色就是honey,类似于武侠一般的出场,从一开始就被这个穿着海军服的男人所吸引,讲话斩钉截铁,不腻味,做事虽雷厉风行,但不乏细腻(比如他清醒的认识到滑头已经跟了眷村的老大山东)。
小马说过,当年honey的名字往上报一报,什么人不给面子。虽然这次眷村和滑头勾搭在一起搞他,对付这些人,他不屑一顾。小公园和眷村这帮人虽然是地头蛇,但honey背后有东门三环和土狗的人(台南帮)罩,这些个也充其量是地痞流氓,“免废话了,谈什么谈,杀啦。东门三环的人不管,我来管。干你娘的。”台南的就是屌,似乎从来就不把外省的黑帮势力摆在眼里。后来听人讲,台南多台湾本土人,受以前日据影响比较大,从他们的装束,木屐,斗篷和军刀就可以看出,是群狼嗜血的,“要么不玩,要玩就玩真的,来真的就玩到底。”
为此特地查询了资料:二战过后,国民党政府迁到台湾,而当时外省子弟多数居住在眷村里,为了生存与利益,以及为对抗本地势力的兄弟,这些外省子弟渐渐联合眷村与其他外省子弟形成一个团体,来与本地势力相互抗衡,而这些外省势力的兄弟便被统称为外省挂,相反的,本地势力的兄弟则被称为本省挂。当时外省挂兄弟,大多都是承袭古老帮会的制度,发展为具有组织架构的帮派。
而早期台湾本土兄弟有着严谨的伦理道德观,大多数不经营毒品生意。多采取的是一种角头的组织形式。角头势力是没有组织架构的黑社会团体,团体里只有简单的伦理辈份,兄与弟。
仔细分析一下,有严密组织架构的帮派往往是以利益为导向的,只要有利,再有悖人伦的残忍事情也干的出。只要有利,再低三下四,肮脏龌龊的事情也可以容忍。就像一部邪恶的机器,不断的制造噩梦。
角头势力的区分则是以该势力活动的区域名,或者该势力角头大哥的名号,来作为势力区分。一个大哥的名号能威震四方,才能服众,才能罩的住自己地盘。所以,做大哥的做事不但雷厉风行,而且义字摆在前,我的兄弟你不能碰,谁敢做我兄弟,就是和我过不去。
也难怪honey对外省人的行径越加鄙视,“怎么去了一趟南部,你们这些台北的开始流行搞钱了。日子真的那么难过?那个时候滑头想跟我跑,天天像孙子一样来求我。要不是你,天天给他说好话,说他老爸可以帮你搞定中山堂,开演唱会。我是屌不甩这种不要脸的贱货。现在二一七给他撑,就原形毕露了吧。还不是为了赚钱,现在小公园的老大已经是他了。”
honey有足够的实力,也对形势有清晰的认识,那他为什么非要坚持独自前往小公园要回自己的地盘呢?
““……我在台南,无聊得要命,每天可以看几本武侠小说。后来我叫他们去帮我租最厚的小说来看。其实以前的人,跟我们现在出来混的人真的很像。有一个老包,大家都以为他吃错药,我记得,好像全城的人都跷头了,而且到处都被放火。他一个人要去堵拿破仑,后来还是被条子抓到了。‘战争与和平’,其它的武侠书名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这一本……”
如果说杀人事件是一部残酷的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那么honey就是这部电影里最浪漫的一笔。只身前往,只是因为他坚信一种正义,在他眼中,滑头和山东做的事情都是龌龊不堪的,他对兄弟够意思,他不贪财,也不怕死,他相信只要按照他的原则,会改变牯岭街,会改变这个世界。
他死的很惨,人家从背后轻轻的推一下,他就死了。
导演最后给出了答案:
“……原来你跟他们一样,对我好就是想改变我。你好可笑啊,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和这个世界一样是不可改变的……”
是的这个世界是不可改变的。唯一可以改变的就是自己,把残存的关于理想和正义的泡沫都捅破,你就会觉得是你改变了这个世界。虽然其实是世界改变了你,但你仍然会觉得一样儿,一样儿的。
我想起了两个人,崔明亮和马克。
崔在改革开放那会儿觉得自己是走在改革前沿的弄潮儿,于是不断降低自己的底线,做一些和社会不入格的事,穿喇叭裤,跳迪斯科,听邓丽君,下海。到头来发现那只是一种臆想,他所在的地方,改革的春风远远没有吹过来。而他自己却不断的改变自己的价值观和心理底线,到最后发现面目全非,一无所有。他放弃了青春,回家生了孩子。
马克:“选择生命,选择工作,选择职业,选择家庭,选择可恶的大彩电,选择洗衣机、汽车、雷射碟机,选择健康、低胆固醇和牙医保险,选择楼宇按揭,选择你的朋友,选择套装、便服和行李,选择分期付款和三件套西装,选择收看无聊的游戏节目,边看边吃零食......选择你的未来,选择生命……太多选择,你选择什么,我选择不选择。” 马克不再猜火车,他的生活越来越确定。他现在要活着,或许已经成为游戏规则的制定者,回想他迷惘的青春,或许会感到很好笑。
honey在天堂嘲笑他们?孬种。
还是会在感叹,原来如此。
当然杨导想说的是,这是一种宿命,人永远无法摆脱社会大环境的束缚。
1. 小四在片场被手电筒照过之后,视力出现问题。在滑头在国校被堵后,没有看清在教室里一闪而过的是小明,滑头怕哈尼回来报复,于是找到小翠,让她承认那天在国校和滑头在一起的是自己。(因为堵滑头的是217成员,后来217老大山东以此威胁滑头,并答应替滑头撑腰,使217从中山堂演唱会中分得利益。小公园帮内部走向分裂,滑头也成为小公园里最有实力的一方。)
因为小四说滑头那天和女生在一起,且小四不给滑头抄题,所以滑头找起了小四的麻烦。
小四、滑头和走廊中间的小虎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构图,导演以此暗示之后三人和小明的关系。
2.
第二个镜头中母亲、小妹、老二、父亲依次出场,摄影机放置的位置看起来是一个主观视角,下一个镜头中我们发现是一个衣柜,由于衣柜下面被蚊帐挡住,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会让我们以为这个镜头是一个客观的视角。当小四从里面出来时,我们才确定之前是小四的主观视角。在之后的镜头中,小四的衣柜中都没有蚊帐,可以确定利用蚊帐进行主客视角的转换是杨德昌导演的有意安排。通过睡在衣柜里的两兄弟和屋内环境我们可以看出小四家大概是个不是特别有钱的中产家庭。杨德昌导演仅仅用了4个镜头就像我们展示了小四家的7个成员和家庭经济状况。
镜头④、⑤可以看出说话总是夹杂着英文单词的小猫王和早上洗澡的大姐受到的美国文化的影响。家里的日式房屋则表现出台湾被日本统治的殖民历史。
3.
汪狗上一个镜头中还在开着玩笑说反攻大陆,下个镜头就在暗地里告诉小四的父亲,回到大陆已是不大可能。当时来到台湾的外省人中,很多人依然相信能够回去,他们在台湾一直不买房子,攥着积攒下来钱希望能够带回大陆。汪狗帮小四父亲升官,并告诉他做事要稍微有弹性,暗示自己以后需要他非正规的手段照顾一下自己。当时台湾长官公署任人为亲、政策实行往往采取强制手段,来台政府官员中也存在大量腐败现象。而且不把台湾人任为要职,这是当时本省人与外省人产生积怨的原因之一。
4.
小明在和小虎打篮球时摔伤了腿,在医务室时正好遇到了视力出现问题的小四,两人因此认识。在小四送小明回教室的时候,遇到教官,两人呆在拐角等着。两对不相干的对话同时进行,小明说出“那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啊”这句话,此时两人的处境正是当时来到台湾的外省人状况的隐喻。
5.
之后小四带小明去了自己常去的片场,小明带小四去了自己之前住的眷村附近的靶场。(眷村指国民党败退台湾后,为了安排被迫自中国大陆各省迁徙至台湾的国民党军及其眷属所兴建的房舍。)从小明之前住的位置偏僻,可以侧面猜出小明家的经济状况应该不太好。(小明的妈妈因哮喘病发作并被雇主赶走后,我们发现小明家的经济状况何止是不好,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投奔他们的眷村亲戚。她们的亲戚家穷得更是人禽共处一室。)
两人被217成员看到, 217成员多为中下士军眷子弟,就住在眷村
6.在靶场,小四打了217的人之后,小明莫名其妙的生了气。小明的捉摸不定是小四喜欢上小明的原因之一。小四跟着小明,看着小明进入小公园附近的雇主家里。
此时下一个镜头中的小公园演唱会的歌声已经淡入。歌曲《why》中的歌词:“I'll never let you go Why? Because I love you”暗示此时小四已经喜欢上了小明。
7.当小马来到他们班,小猫向小四讲小马之前砍过人的事时被老师发现。中文老师觉得英语既单调又麻烦,以“山”(mountain)举例,小猫被叫起来后,以“我”(I)举例。
小猫被叫上讲台后,杨德昌导演并没有急于将镜头转向黑板,而是移动焦点,使我们看到教室后排小虎和旁边被小虎打伤脸的滑头。人的空间观念与权力阶层有关,主导权力越强,所占有的空间范围也就越多。(由于小虎和小明的暧昧,之前滑头来到篮球场以哈尼的名义向小虎警告,不料却被小虎和他打篮球的朋友打了一顿。当217替滑头撑腰后,217便来学校寻找小虎替滑头复仇)从小虎和滑头所占空间的大小我们可以看出此时两人的势力大小。
8.面对中文老师对小猫的刁难,小马通过吹汽水的声音表达不满,小四回头看小马时正好被老师发现。没有说出是小马吹的的小四被罚站了一节课,正因为如此,后来217的人错把在靶场看到的小四当成小虎时,小马出面帮助小四摆平,两人也因此成为朋友。
9.放学时,小马比小四先走,为什么骑着车的小马却出现在后走的推着车走的小四后面?导演安排小马从小明和小四之间走过,来暗示后来三人间的关系,为此导演还特意将镜头摇向小马。
10.
小明喜欢小四的一个原因是他和哈尼身上有一些共同点,小四崇拜哈尼也有这个原因,他们两人都相信这个世界是可以改变的。
11. 大姐参加完舞会回来后站在门口,小四进门后正好挡在老二前面,大姐以为手表是小四拿走的,便叫小四出去。小四出画,镜头中便只剩老二,导演通过人物的调度就已经告诉观众手表是老二拿走的。
12.小明的母亲夜里犯了气喘,送到医院却没钱治病,第二天试镜时真情流露,片场导演以为是真的。后面小四怒骂导演真的假的都分不清楚,还拍什么电影啊。台湾新电影运动导演喜欢实景拍摄,导演同样借此表达片场中拍不出真东西的观点。杨德昌多次通过《牯岭街》里的片场戏来讥刺片场制度。
13.小明和小四在小公园冰店面对面坐着时,放的歌是《Mr.Blue》。而这首歌更像是形容之后出场的哈尼的。哈尼出现时的姿态更像是一个忧郁先生。
14.导演仅仅通过人物的前后走位和摄影机的推拉就完成了一个4分钟的长镜头。此时滑头虽然有两幺拐撑腰,但他们一伙看到哈尼还是下意识的避开。滑头和哈尼都穿着皮鞋,但哈尼的声音更响、更有力量。
滑头那方走后,通过右边小公园的乐手鼓槌的的敲击来制造一种不安的氛围。在《牯岭街》中几乎所有的声音都有迹可循。
15.哈尼和万华市场的本省人一样喜欢把外套搭在肩膀上
16. 五六十年代台湾虽然处于“白色恐怖”的高峰期,但国民党当局通过一系列举措,使台湾经济快速增长,1962年至1972年,年均经济增长率为10.8%。
17.
中山堂演唱会上,滑头刚准备就坐,此时《三民主义歌》正好响起,而滑头只好重新乖乖站好。中山堂场内场外所有的人都静止站好,唯有哈尼从黑暗处缓缓走来,仿佛所有人都是哈尼的配角。
通常人的目光最容易被对比强烈的部分吸引,导演特意设置了一个小吃摊,通过灯光的明暗对比来指引观众的注意到画面中央的哈尼。
18.分别在场内场外的二条、哈尼两兄弟没想到不久将会阴阳两隔,而二条唱的《Never be anyone slse but you》无意间竟成了弟弟对哥哥的深情告白,死亡与摇滚同时发生在他们身上。
19.值得注意的是,山东被叫出去后,导演单独给了神经一个镜头。上一个镜头是本来是跟着出去的山东,为什么突然切回了神经?导演明明可以一个镜头展示被叫出去的山东和神经的反应,为什么要用两个镜头?还专门给了一个近景?
之前小明回到眷村,在洗衣房两人之间的话和奇怪举动说明彼此非常熟悉,随后神经更是向小明询问哈尼的消息。结合山东被哈尼叫出去时,神经听到或是感觉到了是有关哈尼的事。神经很有可能喜欢或者是喜欢过哈尼,神经和小明可能之前是一对情敌。哈尼死后,也是神经告诉的小明。
20.当神经告诉小明哈尼的死讯,小明第一时间没什么反应,神经还奇怪地从窗口看了一下,小明继续缝鞋。之后,小明悲痛地瘫在床上,满头大汗可以看出哈尼的死对小明的打击。从小明所处的环境(特别是住在家里的鸡)可以看出这还是在眷村的亲戚家。(看到一些过度解读真的无语,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在某些方面有着如此强大的想象力)
21.小四和哈尼的另一个共同点,而且他们身上都带着一些偏执。
22.
从哈尼死前哈尼的山东要进行和谈。这两个镜头背景里的环境和声音是有些差别,第二张图里的对话更像是交谈之后才会谈到的,杨德昌应该是省略掉了谈话的过程。我觉得哈尼当着小弟的面扇山东和哈尼决斗杀死前217老大红毛这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山东之前之所以要和小公园和解,就是因为山东希望从演唱会中分一杯羹,而这次中山堂演唱会的爆满更是让山东看到了之后可能会获得的巨大利益。从之前的哈尼对老二的谈话中,可以看出哈尼是一个对金钱嗤之以鼻的人。哈尼和之前两幺拐的老大红毛通过决斗的方式解决问题,但现在时代已经变了。新一代的两幺拐老大山东通过谈话得出哈尼的存在,会阻碍他的利益。当卡车从哈尼身旁驶过时,山东瞅准时机将哈尼推了过去。
23.小四、小猫被小虎他们打后,小猫拿着那把怀剑将它捅向了女模型。导演暗示这把剑之后将会捅到一个女人身上。
24.再次暗示
25.小猫、小明和小马他们的父亲都不在场,而小四父亲的形象也渐渐崩塌。没有父亲、不停更换对象的小明更像是台湾历史的写照。
26.电影院里的西部片、小公园唱的摇滚乐、还有各种美国明星的海报照片都展示出美国文化对台湾的强势入侵。
27.一个前推的主视角镜头,说话的人好像走到了小四父亲的身后,等父亲回头看时,却没有看到人,此时在白色恐怖之下的父亲就已经出现了幻觉。
28.父亲回到家中,母亲觉得父亲失去自己原本的工作跟上次被整和汪狗有关,父亲的愤怒时家乡话脱口而出,父亲可能不是不相信,更多的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朋友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导演通过蚊帐制造出一种隔阂感,床的抖动也会带动蚊帐的抖动。构图上看不到父亲手上是否拿着东西,当父亲生气时,通过挥动手中扇子和被扇子吹动的、蚊帐来加大视觉上的震动效果。
随后母亲出门哭了两次,原因却不相同,第一次哭是因为受了委屈,第二次因为家庭现在的状况。
29.:哈尼没能再回到台南,小四也没能在日间部开学的时候走进学校的大门。
30.因为死里逃生和他父亲的丢官,当初桀骜不驯的滑头现在别人拖地时都规规矩矩地把脚抬起来。滑头的极大变化,让小四相信人是可以改变的,这也是他非常坚持地想要改变小明的原因之一。
滑头让小四别把以前的事放在心上,但对小四来说,一件事不会轻易过去,于是他狠狠扇了滑头一巴掌,而现在被扇滑头也只是说算了算了。
31. 对小四来说一件事不会轻易过去,但对小明来说一件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当小虎因失恋而萎靡不振时,小四觉得小明应该去看看小虎,小明却误以为小四是怕被报复。当小四在牯岭街再次遇到小明时,小明的表现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32.小四拿手表当了钱去和小翠约会,被骂了一顿回来后回家发现替自己忍受毒打的二哥。在家里不爱说话的二姐最了解小四,也是得知小四杀人后哭得最伤心的,于是就安慰了好久小四。第二天早上小四就去小马家了。为啥是早上呢?好家伙,二姐晚上和小四聊了半天也没啥效果,小四觉得现在这个原因就是小马造成的,于是憋了一晚上气,一大早就来找小马了。
33.为什么小马没有去取单车?
从小马的姿态和背景中的狗叫声,可以看出小马更多的是虚张声势,另一方面是因为小四是小马唯一的朋友。
34. 小四的近视是对一个看不清世界的少年的隐喻,而手电筒象征在黑暗中努力探索世界的光。
35.
当命运的交叉路口又一次出现在牯岭街旧书摊前,小明再一次叫住了小四儿,只是这一次小马的单车孤零零地停在学校门口,而小四腰上别着手电筒也换了模样。
另一篇:《解剖牯岭街》//movie.douban.com/review/14266743/
有人说,青春的躁动来源于荷尔蒙,迷茫的眼神,蒙胧的情愫,不安、犹豫、鲁莽、激烈...《牯岭街少年杀人案》,故事源自一个真实事件。再看这部老片子,心中不由泛起几分尘封的“荷尔蒙”的回忆...
“打KISS,泡MISS!”正如电影的第一句台词,这就是青春的开始。金色朝阳下,骑着单车的少年上学去...然而,平静的开场、柔和的色彩却掩盖不了全片无处不在的暴力和血腥,恐吓、打架、群殴...在杨德昌的镜头里,青春是毫无顾忌、肆无忌惮的。
电影的主角“小四”(张震饰)穿着白衬衫,干干净净。办公室里,小四的父亲正在向老师求情,请求查卷,以便使小四能进入“建中”日间部。显然,父亲的努力是徒劳的,小四还是进入了夜间部,也来到了生命的转折点。在这里,小四结交了两个好朋友——小猫和飞机。飞机戏分不多;而小猫,一个瘦小的男孩儿,比小四矮一个多头,却是影片的灵魂人物之一。
有人评说,小猫其实是导演自己的化身。小猫的出场总能给观众带去快乐——他模仿猫王的漂亮歌声,那么小的个头,要站在台子上才能够得着话筒;他总是在老师面前为小四求情,甚至拆了椅子要去火拼;矮个子的小猫还总是试图像一个大人那样说话,“别这样啦,自己哥们,不要这样啦,看我的面子嘛、来来,我帮你约一下,有事好好说嘛,给哥们一个面子嘛!”正是他,不自觉地将小四引入了另一个圈子,让这个好学生目睹了暴力,体会了无望的爱情和苦涩的青春。
也是在夜间部,小四遇见了少女“小明”。小明是一个很复杂的人物,在她身上,我们看到的是远远超过十几岁少女的负荷。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她,对残酷现实的体会远比小四透彻。贫穷、动荡、寄人篱下,时时刻刻处在一种没有安全感的不稳定状态中,这使得小明身上既有少女的清纯羞涩,又有成熟女人的冷酷。她曾是“小花园”老大HONEY的女友,是男孩们追逐的对象,也是小四青春年代的第一个MISS。
HONEY是小明的男友,也是小明唯一觉得可以依靠,可以给她“安全感”的男人。为了小明,HONEY砍伤了人,逃亡台南。虽然是少年帮派的老大,但就像小明说的,HONEY为人其实十分老实,总是不服气,和别人冲撞。如果不是小四最后那刺向小明的尖刀,我总觉得,小四总有一天会成为和HONEY一样的“老大”。
电影的一些独特设计,颇值得回忆:
其一,是带着浓郁方言色彩的台词。
“我只怕两种人,一种是不怕死的,一种是不要脸的。” ——Honey
“我还以为你是好学生哪,原来又泡MISS又卯架。” ——小马
“小姐,你管这个色儿,那个色儿,我们拍的可是黑白片呀。”——导演
“如果我把烟戒掉,每个月省下的烟钱,就可以分期付款帮你买一副眼镜了。”——小四父
“怎么地?心情不好啊?没有问题的啦,睡一觉,太阳出来就好啦,活人总不能让屁憋死吧?你说对不对?”——卖馒头的人
无论是上海方言、山东话还是闽南语,经典的台词,如画外音般提示着历史。故事发生在特定的年代,数百万中国人随着国民政府迁居台湾。他们中的大多数,想要一份稳定的工作,过一种安定的生活。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广播里时而出现的“反攻大陆”,街道上进进出出的装甲坦克车,阁楼上挖出的军刀和日本女人照片,时刻提醒着观众,这是一个动荡的年代,这里的气氛紧张而不安。而这一切,也不可避免地潜入了下一代孱弱而敏感的心灵。
其二,是一段HONEY和小四的对话。
“我在台南,无聊的要命,每天可以看几十本武侠小说,后来我叫他们去帮我租最厚的小说来看。其实以前的人,跟我们现在出来混的人,真的很像。有一个老包,大家都以为他吃错药了。我记得,好像全城的人都翘头了,而且到处都被放火,他一个人要去堵拿破仑,后来还是被条子削到 ——《战争与和平》。其他的武侠书名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这一本。……太晚了,书读得又不够多。”
本性淳朴,但同样被迫过早踏入社会的HONEY,明白小四正喜欢着自己的女友,但他并没有暴跳如雷,没有再次为了小明而去伤害别人。因为他了解,小明正“爱”着眼前的小四,而不是如当初爱他般,只是为了寻求一份“安全感”。真正懂得小明的,唯有HONEY。但是,他还是死了,死在了成人世界的谋杀里。HONEY说,“我只怕两种人,一种是不怕死的,一种是不要脸的。” 对“二一七(Liang Yao Guai)”老大说完这席话后,他就被这个显然违江湖规则的、不要脸的老大推到了车轮下...叹惜这个懵懂的、轻狂的、莽撞的少年,不懂成人世界的规则。
其三,自然是故事的结局,也是导演的最后陈数。
小四终于明白,小明不止他一个男友。HONEY逃亡时,她曾和“滑头”在一起;母亲生病时,她曾依靠于“小医生”;自己辍学时,她又入住马司令儿子“小马”的家...终于,小四把原本准备刺向小马的尖刀刺入了小明的身体,喊着“你这样会被人瞧不起的,你没出息啊你,不要脸,没有出息啊,……”小四的爱情得不到回应,懵懂心头隐藏着的压抑,随着喷涌而出的鲜血找到了出口,也走到了尽头。
末了,小猫带着自己录制的唱片去探监,无情的看守却把它扔进了垃圾桶...猫王的曲子《A BRIGHTER SUMMER DAY》再次响起...这也是片子的英文名字。
影片落幕,小四那一代的青春也告落幕,带着时代的烙印,或沉重或惘然,时光荏苒,空留一声叹息...
四个小时的电影,花了三天看了两遍,写着写着,却越来越为这个本该纯洁的女孩而难过。
耳边一直回想着小明的话,“对我好,就是要跟我交换我对你的感情,这样你就安全了,你太自私了,要改变我……我就跟这个世界一样,这个世界是不会为你改变的...”。对于小明,也曾一度失望,曾和许多观众一样,恨铁不成钢——她和身边每一个追她的男孩子相好,她可以随便投入别人的怀抱。但HONEY的死,彻底带走了小明的“安全感”,一度因为小四的爱而灿烂起来的青春不可避免地夭折了...如果说,在小四由明转暗的青春里,小明是他最后的亮色;那么,在小明早已暗淡无光的青春里,小四就是她唯一的亮色。
是啊,执迷不悟的小四最终还是没有懂得女孩的心。孤独让他们结合,孤独又让他们分开;他们都不愿意改变自己,而是希望改变对方来证明自己...
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青春的回忆是生动的,青春的代价是沉重的,像罂粟花般,妖艳地开放在汗津津的阳光下...
“我对历史课中学到的东西一直存疑,原因是它与我个人所目睹的状况不相同。几百年来人们就在这种真相不明的状态下过活,多可怕。所幸的是,许多有智慧的人在他们的艺术、建筑、音乐、文学中留下足够的线索,让他们的后代能多少重建事实,以及恢复对人性的信心。电影也应对后代有相同作用。” ——杨德昌
1.
以上是两张台风夜发生在台球厅的帮派械斗场面的截图。杨德昌巧妙利用了手电光的移动性在定镜头中实现了场面调度。第一张截图中小四手中的手电筒照向墙壁,使得墙壁成为了一个反射光源,交代了室内的惨状(可以看到墙角下躺着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之前还利用小四进门时的手电光交代了“山东”的惨状);随后在第二张截图中手电光照向楼梯墙壁,刻画了小四离去的背影(同时也为小四的转变埋下了伏笔),而随着小四的离去,屋中陷入黑暗,暗示了这个帮派的覆灭(本土帮派对外来帮派的胜利,此处也影射了台湾当时的白色恐怖,杨德昌巧妙地将两岸政治上的对立投射到了帮派的冲突上)。
2.
<图片3>
小四在医务室中模仿约翰·韦恩,注意那顶帽子的两侧帽檐被小四刻意翘起,而后老师走进来将帽檐又抚平。此处细节和其它片中的细节(小猫王对美国流行歌曲的热爱,小马炫耀他的录音设备等等)刻画了台湾年轻一代对欧美流行文化的崇拜和向往,与老一辈人形成了文化上的割裂(影片前半段同样在医务室中,有一个场景,一名学校职工和校医聊天,满口青岛怎么怎么好)。
下图则更明显地显示了这种文化上的割裂和矛盾:
<图片5>
日式房屋+中式家具+美国流行文化符号(日本殖民遗留、大陆人大量移居台湾、欧美文化入侵),一个镜头即概括了当时台湾社会的文化现状,杨德昌的洞察力和再现能力令人难以望其项背。
3.
被小猫王拆过之后时灵时不灵的收音机被斜搁在厚厚的书本之上。收音机播报的都是一些严肃的政治新闻,象征了以小四父亲为代表的老一辈大陆人,而这个场景出现在他被政治审查之前:被欧美文化重创的传统文化/作风又在政治审查中水土不服。这三者在一个小小的收音机上交汇冲突,又是一个以小见大的绝妙隐喻。该场景中另一个颇耐人寻味的细节就是收音机被放置在阴暗的角落里,而提供光明的是一盏西式台灯。影片快结尾处,小四父亲的朋友去小四家拜访,指着收音机说:“坏掉了嘛……这种没用的东西扔扔掉么好了”。
片中诸如此类的细节数不胜数,杨德昌将它们一点点拼接起来,勾勒出那个年代台湾的轮廓。正是这种有些细碎的叙事策略,以一种包罗万象的姿态承载了政治、苦难、迷惘、青春、友情、爱情……观众以任意一种角度切入这部电影都能找到共鸣。
杨德昌的这种导演特质在《恐怖分子》中已经很明显地被体现了出来:以一种冷峻的旁观者视角(得益于杨德昌的留美经历)抽丝剥茧般地暴露出时代最核心的病症——《恐怖分子》中人与人的疏离、《牯岭街》中的社会巨变、《独立时代》和《麻将》中年轻一代对生活的迷茫以及《一一》中现代社会的情感问题。这种对时代脉搏的精准把握是杨德昌之所以是大师的原因之一,这也是为什么我认为同样体现了这种特质的《悲情城市》是侯孝贤的最佳作品。
「我就像这个世界,是不会改变的」大部分人,都是这样选择接受的;另一小部分人,则掏出了刀子,然后,从此沉默于黑暗
很多电影里都会杀人。只有在杨德昌的电影里,那不是杀人,那是整个世界的崩毁。他要你眼睁睁的看着,他用两个多小时创造的世界,在少年捅下去的那一刀里,灰飞烟灭。
片子长 长到以为杀人的是自己 被捅的也是自己
如果小四最后听从姐姐而去了教堂,也许结局不是那么悲怆……
当某一个夏日你伸出手想去拥抱她的时候,结果只抱住了风,青春就这样散场。白衫黑裙的少女笑靥如花,却无声无息地倒下,校服沾染了一个时代的迷惘惆怅。曲终人散,那些年少曾路过的台球桌、小公园、棒球场,会否记得外文的歌、懵懂的吻,还有无所事事的下午我们许过的诺。终于你改变不了的,才叫人生。
杨德昌最好的作品,长镜与叙事完美相结合的力作。
手电筒无法把黑暗照亮,收音机传来滋滋回响,短刀终于刺向所爱之人的胸膛。曾经喜欢过两个遭受男友暴力的女生,才终于明白,这个世界或许会变,但人是不会变的,永远不要妄想去改变别人,别人未必痛苦,未必需要你所谓的帮助和救赎。小明和汪狗是一类人,他们是极端现实主义者,不论是非,只讲利弊,为了生存和发展,可以交换和利用一切资源;而小四和哈尼是一类人,他们是极端理想主义者,他们信奉自己的原则,不愿屈服和妥协。可是面对父亲形象的崩塌,友情和爱情的叛离,小四的世界终于轰然倒塌,正如尼采说的:“把理想主义者拖出他的天堂,他会再造出一个理想的地狱”,这不仅仅是几个年轻人的悲剧,更是那个特殊时期台湾社会的伤瘀。
4个小时的片,中途睡着了
我警告你们别再欺负小四了,你信不信他拿刀捅死你?
我在台南,无聊的要命,每天可以看几十本武侠小说。后来,我叫他们去帮我租最厚的小说来看。其实以前的人,跟我们现在出来混的人,真的很像。《战争与和平》,其他的武侠书名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这一本。妈的,我还真想写本小说咧,干,给以后像我这种人看。太晚了,书又读的不够多。
四儿的爸爸说,我们读这么多书,就是要在其中找出一个以后做人做事的道理,如果到头来,还不能很勇敢地相信它的话,那做人有什么意思嘛。honey说,妈的,我还真想写本小说嘞。干,给以后像我这种人看。太晚了,书又读的不够多。小明说,你怎么跟别人一样,对我好,就是想要跟我交换我对你的感情,这样你就安心了是不是?!我就跟这个世界一样,这个世界是不会变的。四儿那么相信爸爸的话,却被各种人和事捶打到崩塌。妈啦!杨德昌到底要把这个世界讲多透啊!ps,下次要好好看看牯岭街~
海那边六十年代的生活跟海这边八、九十年代差不太多,但tmd海南边的学生凭什么人手一双converse?凭tm什么?
那一霎那我什么也没做,只是捅了你一刀。“原来你跟他们一样,对我好就是想改变我。你好可笑啊,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和这个世界一样是不可改变的…”
这不是我的青春,也不觉得这是青春片,刀上是他的父辈、整个台湾、近代日本和中国的债务。依然惊叹于杨德昌的解释力,他对于一桩犯罪的理解程度,可以达到史诗的厚度。有些电影就是希望它长一点再长一点,它替代并超过了你的人生。在改变世界的赤子之心被杀死之后,现代社会开始了。最爱的导演。
从那一刻起,我爱上所有类似张震的男子。
近四个小时的长片,我一直不入戏,张震也青涩得让我无感,直到Honey的出现,我才静了下来。这个小混混里的前老大,竟然穿着海军服,又帅又温和,席地而坐说起他看过的最厚的一本武侠书,叫《战争与和平》,英雄主义浪漫至极致的悲壮。
太讲究了,红楼梦式的电影,巨细无遗,每一个人每一个细节都照顾到了,真是天才
弱者送给弱者的一刀
四小时冒油。五十年代台北群像。十四岁的张震。发力的杨德昌。成长编年史。黑暗中闪光。再回首,青春的轨迹依然明晰到深深嵌入地表,但那种鲜明和深刻是根本由不得人再走一遍。每一个时代都有各自的悲哀和伟大,卑微的人弯着脊背,聆听风雷,勇敢而纯洁的人拿身体和理想叩问苍天,从内部上升或陨落。
外国人一定觉得中国人长得都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