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诗歌”在“电影”面前,显得如此廉价与弱势
工人,在中国,人数接近3亿的劳动群体,日益被边缘,他们从公众视野中退场,失去话语权;与此同时,都市白领阶层逐渐崛起,开始成为时代的主角,成为舆论的掌权者。生活境遇的巨大差距,以及迫于生存压力而对自身生活世界的过度聚焦,使得人们逐渐失去对其他群体的兴趣,隔阂日益严重。
《我的诗篇》,试图将工人群体拉回都市白领的视野,实现阶层之间的交流与理解。但是,这将首先面临两个难题:一是两个群体之间难有交集,不易形成情感共鸣;二是以外人的身份去观察和记录工人群体,难以还原当事人的真实感受。
影片很好地找到了“工人诗歌”这一突破口。它不仅是都市白领、知识精英乐于接受的形式,而且是工人群体对其生活的主位讲述。诗歌,成为两个群体之间对话的通用语言,成为能穿越群际隔阂的声音,带领观众去阅读工人群体的世界与心灵。
工人诗歌,也是影片的情感基调,全片以此为主线,来组织视听语言,让纪录片本身转变为一首工人们的诗篇,来放大和渲染工人文字中的情感。但是,工人们只是使用了“诗歌”这种“廉价”的语言,并没有资格获得电影这种由白领阶层掌握、由资本运作的工业化语言的写作权,全片由导演完成了诗歌到视听语言的解读与转译,工人群体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太多机会。可以说,这部影片是在消费群体间的隔阂,以及由隔阂产生的讶异与震撼,但是影片在拍摄与营销过程中,并没有尝试去消解这种隔阂本身,工人们写完诗歌之后就退场了,电影完全成了导演个人作品,并没有表现出一些诚意的倾听姿态。
最后,不少观众们被深深感动了,但是让他们感动的是电影,并非诗歌本身;是导演在影片中的情感铺陈,并非工人的生活世界;是导演的讲述,而非工人自己的声音。我们对他们的生活依然知之甚少,只是充斥着大量一厢情愿的想象。可见,工人群体的声音在进入社会舆论时,依旧要被其他群体决定其模样。
但是值得肯定的是,《我的诗篇》至少让工人进入了更多人的视野,各地观众众筹观影的热情,也让我们看到,实现群际间对话与理解的乐观前景。
2 ) 少数民族汉语写作者:为谁发声
对于无法意识到不同语言,尤其是跨语族语言之间的不同的人来说,将某一个民族“素来有英雄史诗,有热爱诗歌的传统”与该族的汉语写作诗人联系起来真是顺理成章,这样既起了唤起人们对于“传统”的情结的作用,又给这些诗人安上了一些可以博取人们新奇目光的标签。
但是如果按照语言心理学的萨丕尔-沃尔夫假说弱解释(这一假说至今仍然流行),人的思维活动是受到语言影响的。那么我们就应当能够分清楚,这样的说法无非就是一种煽情手段,彝族的长诗传统与一个彝族汉语写作者并没有太大联系,除非他有意地在进行二次创作,去接触母语(彝语)长诗并且尝试将母语的内容转换为第二种语言。
新中国在创立初期,通过取得少数民族首领的支持和平解放了一些西部少数民族聚居区,而后国家进行民族识别,实行少数民族自治,是对共产主义理想的“每个个体平等自由发展”的忠实履行,但是多年来民族识别的初衷似乎被遗忘,“少数民族”在大多数场合被与“汉族”区分开,变成了一种“乌托邦”式的异文化象征,同时也被标签化了。
看我们长期以来在中学历史、地理这些人文教科书中对少数民族图片的选用就知道了大多数国民内心“少数民族”的形象,他们“能歌善舞”,“朴实热情”,他们有各种各样的奇风异俗。他们长时间地被外界代表着。等到大众终于开始关注他们“自己的声音”时,他们张开嘴,发出的却是外界长时间的宣传、包装赋予给他们的声音。这样的声音虽然看起来积极正面,但又何其单调平面,我们从来没有真正地去理解过我们国家生活着的不同的人,以至于一旦某一部分民族成员出现了某些劣行,公众对这个民族的印象会更迅速地被一种负面标签取代——“贩毒”、“走私”、“分裂”、“恐怖主义”......
这时候我们应该察觉出母语写作是一件值得重视的事情。在母语中,民族的自观更容易接近原本的模样,而非被外界所塑造。形成对比的是,使用通用语写作者,更近似是民族“精英”迎合外界期待代表本民族的发声。
母语写作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何其不易。对于一些有自己文字并且已经形成广泛流传的民族(比如藏族、蒙古族)而言,使用母语写作相对简单,但是对于我国大多数没有自己的通用文字的民族而言,借助通用语工具进行写作远远比使用母语写作要具备可行性。比如彝族。像绝大多数西南少数民族一样,新中国成立后创制的新文字并未能够推广,而老文字长时间只限于毕摩等特殊人物使用,流失严重。这样的现状使得彝族作家想要拿起笔描摹自己的内心世界时,大多数只能选择汉文。
选择汉文有利有弊。利处说的人太多。这里还是重点分析一下弊端,在彝族作家选择第二语言进行写作时,由于语言转译必定会有信息缺损,他们将用母语构思的思维“翻译”成汉语后,必定意味着原有意境、内容的缺损。经过长期汉语训练的彝族作家当然可以熟练使用汉文,但选择汉文写作的同时他们就接受了汉文背后的语言结构,以及其负载的传统与历史文化,“讲一种语言就是在自觉地接受一个世界,一种文化[ 法农《黑皮肤,白面具》]”。那么我们仍然面临一个问题,彝语所具备的语言魅力,其负载的传统与历史文化由谁来继承与表达呢?
《我的诗篇》有比较煽情的一句宣传口号:在我们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依然有人在坚持用母语进行写作。令我感到十分忧伤的是,这句话忽略了这部纪录片里没有用母语在写作的人。影片号称为底层发声,但是发声的方式依然是“他者”的,充斥着流于表面的民族符号刻板书写。彝族传统仪式诡异神秘的背景音乐,崭新的民族服饰,大段大段极力铺陈情绪的空镜,无不在告诉我们,这些被拍摄的人,就只是“被拍摄的人”,他们在极力展示着外界希望他们展现出的或“美好”或“悲哀”的样子。
赞扬一个人就是理解了这个人吗?当吉克阿优对着儿子用普通话说出:“你是一个彝族人。”而儿子也不会说彝语时,我感受到的不是一种彝族写作者对自我族群的认同,而是一种在外界无时不在的监视下尴尬的自我校正。
使用通用语写作其实是一件相当有吸引力的事情,根据艾布拉德斯旺的Q值模型,一种语言的使用人数越多,该语言的吸引力越强,相应的语言潜在价值越高。使用通用语写作意味着能够被更多人理解,能够让“自己的声音”不再局限于本族群的文化区域。使用通用语写作对于母语并非通用语的人来说也是困难的,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自由穿梭于两种语言之间。架起不同文化之间沟通的人,我们都应该为其鼓掌,但是这并不是我们忽略母语写作的理由。我们不能够忽略,像彝族这样失去自己文字而转投汉文写作的民族还有很多,这些民族自身的语言面临的最大窘迫就是“无法发声”,如果说一种语言就是一种生活方式,那这些语言背后的生活方式将很难为“外界”所知。
我们也不应忽略夹在两种语言文化之间过渡地带的人所经历的痛苦、尴尬与挣扎,他们对自我的认同,他人对他们的认同,都把他们置于一种缺乏归属感的“边缘状态”。把他们归类到其中一种文化中是非常轻易讨巧的事,但这并非现实。现实是,我们借着用某种标签划分一个个体,逃过了少数群体所处困境对我们日常观念的拷问,对他们失声背后的复杂性视而不见。
3 ) 以荒诞开篇,随远航终结
以荒诞开篇,随远航终结
《我的诗篇》从同名纪录片中选取了6个工人的诗歌故事,并在原微纪录片的基础上丰富叙事,尤其是丰富诗歌,舍弃了《钢铁是在工厂炼成的》,《葬在深圳的姑娘》,《纸上还乡》,而《跪着讨薪者》则变成了由邬霞朗诵,只选取了朗诵的部分。其实我觉得《跪着讨薪者》加在邬霞段里并不合适。《讨薪》不是个体工人诗歌创作,而是一次社会朗诵,它的故事性很完整,邬霞段基调还是比较轻快的,邬霞也说她喜欢写美好的东西,《讨薪》较之沉重许多。《钢铁》和《纸上还乡》由于篇幅限制,人物身份的非典型性,诗歌比起其他几位稍逊一筹,我觉得舍弃是有必要的。谢湘南的《葬在深圳的姑娘》片段,只选取了他的那首“我青春的五年 从机器的送料口进去 从机器的屁眼里出来”。其实我觉得谢湘南的故事很典型,奋斗成功的励志故事,导演可能不想给大家喝鸡汤吧!他个人的生活没有那么灰色,可《葬在深圳的姑娘》却是一首挽歌。她们只是作为这个城市的过客,他们把自己生命的最青春的年华奉献出来,然后还再回到他们最原始,最原初的生活状态当中。”这何尝又不是一种远航呢?
大雪压境狂想曲
在微纪录片里,乌鸟鸟的荒诞写作风格还不是很明显,而电影中开篇就用他的《大雪》定下了基调。乌鸟鸟,阿优和陈年喜三个故事平行剪辑,从还乡,在家中,离家三方面来讲述他们与诗歌的故事。乌鸟鸟着重讲述了他离家后找工作的经历。他去的是人才市场,这里值得玩味。最基层的工人找工作一般都在职业介绍所,交数量不等的中介费。乌鸟鸟找工作的方向是叉车工或内刊编辑,乌鸟鸟写诗可是得了全国三等奖的,达到了一定的水准。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他还是要来人才市场找工作。当他向HR讲述自己写诗经历时,那个物流大爷的反应简直是最好的表演,他的写诗履历在这里一文不名。纪录片里很感动的是乌鸟鸟成为了父亲,更直接地体会到了来自家庭的责任,最后他打算改行成为一名杀猪匠。乌鸟鸟狂想之后拿起了杀猪刀。
迟到
阿优七年来首次回乡过年,影片着重讲了他在家里发生的故事。云游四海,浪子回头,确是触不可及的故乡。归乡变失乡。其实这不只是彝族才有的故事,所有的乡村都在荒凉,变成一个个空心村。阿优已经出现了身份认同的疑惑,他的孩子不在家乡长大,那以后他的身份认同又会怎样呢?
炸裂志
我在五千米深处打发中年 我把岩层一次次炸裂 借此 把一生重新组合 我身体里有炸药三吨 就在昨夜 我岩石一样 炸裂一地
陈年喜的家庭比其他五位诗人都要复杂、困难得多,父亲半身不遂,母亲食道癌晚期,自己后来也大病一场,不过他的诗歌称得上是最优秀的,意象 的独特,生存的压力与男性的力量谱写了他自己的秦腔。
吊带裙
邬霞这个段落我觉得处理得比微纪录片好,微纪录片在处理《吊带裙》朗诵时把这个陌生的姑娘的形象用画面表现出来了,有点作~影片增加了邬霞为人母的镜头,进一步强化了邬霞柔情,积极的生活态度。
贝壳
老井的篇幅虽然保留了,不过基调却发生了比较大的变化。微纪录片拍摄了三个老井家庭生活的片段,附上的是一首关于女儿的诗,用诗表现家的温暖。在影片中则删去了这个段落,加上了老井悼念故友的场景和诗句:
……原谅我吧,兄弟们\原谅我不会念念有词,穿墙而过\用手捧起你们温热的灰烬\与之进行长久的对话\所以我只能在这首诗中\这样写道:在辽阔的地心深处\有几十个采摘大地内脏的人不幸地承受了大地复仇时\释放出的万丈怒火,已炼成焦炭
远航
我想找凌晨五点的流水线上睡去\我想合上双眼\不再加班和熬夜\此行的终点是大海,我是一条船
许立志的书架震惊了我,《草叶集》,很多专业的诗集我都没听过。这个青年的才华和专业使他成为富士康工厂的异类,可是,才华横溢的他还是逃脱不了流水线,加班和熬夜,他的才华有多耀眼,富士康的生活就有多绝望。这是一场博弈,光明与绝望的博弈,最终绝望吞噬了光明。
4 ) 沉默的咽下之后无声的爆发
没想到是这么沉重的电影。电影以工人诗人朗诵会开场,我一开始是抗拒和怀疑的。我觉得是哗众取宠,那是我的偏见在作祟。工人,能写出什么呢?然而,随着他们的生活徐徐展开,我看到了一群沉默的羔羊,忍受着社会的驱赶,最后变成香甜的羊肉。少数的他们,诗,是他们梦里的草原,灵魂的嘶吼。我们何尝去关注他们?既得利益的其他人,你们是如何的生活?
许立志的诗就是这样,咽下一切不满之后,汹涌成诗行,年轻的生命来了,又匆匆离去。来时很好,走的时候,也很好。就像天使一样。看到这里,我终于泪如泉涌。
5 ) 《我的诗篇》:总有一种无力让我泪流满面
似乎好久,没有被一部电影这样深深地感动过,也似乎好久,没有在影片结束后,能够在影院里听到观众发自内心的掌声。我非常庆幸没有错过在哈尔滨上映的唯一一场《我的诗篇》,这部由作家吴晓波、诗人秦晓宇、导演吴飞跃联手发起的众筹纪录电影,让我听到了“低微的骨头里”江河的声音,这江河,流淌着他们的悲伤和梦想,也流淌着他们命运的走向。
叉车工乌鸟鸟开篇的那首《大雪压境狂想曲》,可以说奠定了整部影片美丽但却清冷的基调:“天上的造雪工厂。机械的/流水线天使,昼夜站在噪音和白炽灯光中/麻木地制造着美丽的雪花/超负荷的劳作,致使她们吐起了白沫/泄露的雪花/成吨成吨地飘落……”大雪的浪漫与诗意,与流水线的机械与枯燥,就这样被一个拥有着打工者身份的诗人,或者说是诗人身份的打工者,给错综交织在一起。而影片中所展现的六位诗人和他们的诗,几乎无一例外,都面临着同样的矛盾与纠结。工作与生活环境的粗粝、贫瘠、麻木,与诗人内心的柔软、丰富、敏感,在他们的身上和诗中,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而正是这反差,建构出他们作为打工诗人的命运感。
曾经长期观察打工群体的商业作家李志刚说过:“将人嵌入流水线,成为流水线延伸出的柔软肢体,温顺、驯服。流水线的程序和运动时间都是精密计算过的,人以固定不变的速度、单调机械的动作重复一整天的劳动。他们不允许有任何额外的思考,专注于眼前的一小块地方。也不允许有任何停顿或者错误,都会造成流水线的混乱。”很显然,诗人的个性与内心,注定与这一切格格不入,但作为一个打工者,又势必要与之妥协。诗歌就像一根脆弱的藜杖,能够支撑他们走下去的,是诗歌,可能会让他们中途倒下去的,也是诗歌。
在影片中,我们看到这样一群打工诗人,他们在坚硬的现实中依然保持内心的柔软,在冰冷的世界里坚持用诗歌来为自己取暖。对于城市里的时尚男女来说,即使穿上再漂亮的衣服也不一定会有太大的喜悦,更不会联想到这些衣服的生产者,以及他们的生存状态。可是邬霞,这个14岁起就在服装厂打工的普通女工,却能在她的诗中,满怀深情地憧憬和想象:“包装车间灯火通明/我手握电熨斗/集聚我所有的手温/我要先把吊带熨平/挂在你肩上才不会勒疼你/然后从腰身开始熨起/多么可爱的腰身/可以安放一只白净的手/林荫道上/轻抚一种安静的爱情/最后把裙裾展开/我要把每个皱褶的宽度熨得都相等/让你在湖边/或者在草坪上/等待风吹……”
而就是这样一位爱美爱生活的女孩,却只能在深夜,偷偷地在工厂宿舍的洗手间里,换上25块钱买来的吊带裙,一个人在镜子前转来转去,当她微笑且平缓地叙述这一切时,让流着泪的我们,更深地体会到她这句诗的意蕴:“生活有多艰难,就有多珍贵”。
对于绝大多数打工诗人来说,诗歌并不能改变他们的命运,却能让他们更深地感知自己的命运。在影片中,我们可以看到单薄瘦弱的叉车工乌鸟鸟,在人才市场渴望寻求一份内刊编辑工作,面对一次次质疑时的窘迫与卑微;看到爆破工陈年喜一个人躺在床上,念他写给儿子的那首诗:“我想让你绕过书本看看人间/却怕你真的看清”,然后熄灯的那一瞬间;看到吉克阿优家乡的老人只能自己为自己扎好下葬时的头巾;看到许立志的哥哥念着弟弟的诗,“我想再看一眼大海/目睹我半生的泪水有多汪洋”,把他的骨灰洒向大海……我们仿佛看到时代和命运的车轮,在他们身上和心中碾过的一道道伤痕,而诗歌,就是他们的验伤报告。
这些打工诗人,用他们的诗歌,让这个沉默的不被人注目的群体,发出了自己的声音,他们用诗歌展现他们的彷徨,也在用诗歌传达他们的呐喊,而我要感谢《我的诗篇》这部电影,让我们看到了他们的苦难,也让我们看到了他们的梦想,让小人物微茫的命运,在时代的宏大叙事中,有了血肉丰满的细节。
走出影院,阳光打在我的脸上,寒意却依然留在我的心中,心中忽然浮现出《南方周末》那句有名的献词,却被我有意无意地篡改成:总有一种无力让他们举步维艰,总有一种无力让我们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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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工人写诗,工人读史
在大光明影院看了加映场的《我的诗篇》,一部讲述6位工人诗人的纪录片,数度落泪。
在吴晓波老师(也是本片的联合发起人)的活动上结识了本片的联合导演吴飞跃(另一位是诗歌评论家秦晓宇),很年轻很有才华,有眼光有情怀,衷心地感谢他和创作团队用一年多的辛劳带给世人这部影片。
演职员表出现的时候,甚至惋惜自己不是有影响力的影评人,有能力把胸中复杂的情愫写下,将这部电影推荐给更多的人。
我出生在一座国有矿山企业,父母和祖父母辈都是工人,外公是矿山的总工程师,片中煤矿工人老井和爆破工人陈年喜这样的形象就是我从小接触的阶层。《澎湃》刊登的上海大学一位高老师的影评,将影片的意图解读为工人“渴望通过读书与创业,摆脱无能工人身份的”励志型叙事,看得我目瞪口呆。
曾经,在我的父母和祖父母这两代人眼中,工人是一个平等甚至光荣的身份,这个身份与文学、诗歌、音乐毫不冲突,甚至非常和谐,就像喜欢索尔仁尼琴的爆破工人陈年喜。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做工人的叔叔伯伯们组的管乐队在矿山影院的舞台上开心地演奏,像极了电影《钢的琴》和库斯图里卡的《地下》里的场景。
而如今祖父辈们多已经不在,父辈们在经历了巨大的经济和社会地位变革和困顿之后,开始转而相信,工人和农民是应该摆脱的身份,只有一级一级往上进入精英阶层,才有可能过上富足的生活。
纪录片里拍摄拿过奖的诗人乌鸟鸟在广州职业市场求职,诗人的身份让他只能求全去找一份内刊编辑的工作,但招聘人看到他唯一还算“有用”的技能是“会开叉车”。
纪录片里和我自己祖父辈家里的家具,大多都还是工人地位和收入尚高的80-90年代置办的,到现在可曾再换过新的?
影片折射出来的这种历史性的阶级思考,上一次有这么强烈的类似感受还是青年时期读到德国诗人贝尔托·布莱希特的名诗《工人读史》。
除此之外,诗和诗的力量,作为人类智慧结晶中最美好的事物之一,为所有的人都能提供力量、带来思考,这一点上的平等,也是影片的另外一条主旨线——服装厂女工邬霞在鼓励患抑郁症试图自杀的父亲的诗中写道:“爸,生活有多艰难,就有多珍贵”。
但生活依旧是艰难的,同样的对比和深刻可以在韩国导演李沧东的佳作《诗》里找到,这原本在东方文化深处扎根绵延了上千年文化之根,到了我们这一代,就成了“你写诗就是不务正业,写诗能养活你自己吗?”
希望这部纪录片,能有更多的人看到。
7 ) 只谈情怀的纪录片都是耍流氓
看了宣传片之后期待值很高,看了成片以后非常失望。基本就是一个时长两个小时的宣传片。看得出摄像师和剪辑都是专业的,但导演的水平和学生习作差不多,浪费了一个非常好的题材。
第一,导演的工作量很低。每个人物故事的拍摄量基本一到两天就能完成。
第二,拍摄的内容元素非常单一。大量的诗人朗诵自己的诗,大量的诗歌以字幕形式出现,诗人和导演的对话。苍白无力。纪录片的镜头对准了诗人,但呈现出来的内容却没有超越诗歌文本。很多摆拍段落看起来都很做作。
没看明白导演到底想表达什么,光有一些了不起的诗歌和诗人并不等于就会有一个好纪录片。这些诗人在艰苦的环境下做创作,这是对恶劣工作和生活的一种反抗,正因为他们的反抗和才华所以他们了不起。但是片子本身似乎只是呈现出了恶劣的环境,和了不起的诗歌。诗人的角色被剥离了。
换一个工人的脸,让他来读诗,也会是一样的效果,只不过诗不是他写的而已。冲击力实际上是相似的。
为什么没有工友们对这些诗歌的讨论?
中上之作吧。工人自己念诵的作品,不乏震撼人心的时刻。但是始终没有切入政治经济学;没有讲述工人与工作场域的内在权力关系,而诗歌为何是一种反抗形式。试映会开始,各种“知识精英”与资本家诵读诗歌那部分,真把人看吐了。资本主义就是这样吸纳与消解异质文化产品的,从而把之包装成中国最贵思想。
读了kindle上的诗集电子版,那么简单朴实的文字,却又那么有力地叩击着你的心灵,这是时代最真实的样子。震撼,震撼,震撼。
詩被肢解,又沒有重新構成自在的結構,無奈淪為苦難的註腳。喜歡陳年喜的詩,自有一番風味。「美人濟貪,英雄濟富,沒人上過梁山。」開頭不久有一段很像《失衡生活》,或許可以這樣來拍中國工業化歷程和工人生存現狀。
那些诗人让我又相信文学了(电影本身匠气重,很不喜欢导演对村寨祭祀的奇观化展现)
“我住在XX花园,但这里没有花,只有农民房;我们在农村是农民,到了这里还被叫作农民工,挺有意思的。”“200年前,不存在煤矿工人,200年后,可能也不会存在,我只想把此刻记录下来,让历史知道我们的生活。”即便不是诗歌的普通话语,亦充满诗意,内容远大于电影形式本身
毋庸置疑,诗人们的感情是真挚的,但被当作了砧板上的肉,去满足白领阶级和城市小资产阶级的猎奇心,去满足他们所谓触动的“灵魂”,最后所有人都被自己感动到了,然而一点意义没有。废镜头太多,作PPT看挺不错,作纪录片是不合格的,根本什么都没有记录到
诗是最温暖的秘密。
圖文並茂PPT,三星給人們。
看起来像是一部半成品...配乐很生硬,影像和文字结合得不错,社会意义也OK。但没有把一个如此出众的题材呈现出效果,表达真是硬。
看片子之前,因为该片总策划的身份,曾有过对片子过于商业化和猎奇的担心。然而看完全片,惊喜远超想象。相对精良的视听语言,克制隐忍、不过度煽情的表达,朴素诗句自现的内在力量,很受感动和震撼。希望更多的人能看到本片,准备买几本同名书送给朋友。
看着看着哭成狗!他们都不是专业演员,没有那种戏感,但这不是戏,他们真实,真实到触及心灵!估摸着票房不会高!但艺术不是用票房衡量的!
纪录片本身好,今天的经历更跌破眼镜!他们的每一句诗都凝聚着无比粗砺的生活经验,而纪录片的作用就是把这种经验曝晒于日光之下。最喜欢老井的《矿难遗址》。
画面挺精致的,但是导演太沉浸在他的抒情段落里了,其实这几个人物不用煽情光听他们说故事就已经很动人了,但每次讲了几句想要进入人物就被导演切到“诗意”的画面里开始刻意渲染,就好像在不停地摇着你的肩膀说“我们都这么努力了你怎么还没被感动”。配乐也是个问题。题材很好,有点可惜。
这世界本不平等,有人一生下来就输了,别提起跑线,大多数人连上跑道的资格都没有。影片质量一般,但与国产片横向比较,就显得好,带着掏心掏肺的诚意,从大工厂流水线到矿山井下,把他们的生活硬生生地摆出来,就这条件,你还写诗?矫情到了极致,就超越了矫情本身,如果诗写得再好点,真能让人落泪。
摆拍很严重。。。
这部片子要给工人看、读书人看;中国人看、外国人看……工人的澎湃,诗人的温柔。泪水一直模糊了双眼,从头到尾不断起鸡皮疙瘩。太震撼了。
特别喜欢陈年喜的片段
是时代变化太快,太压抑了么?逼着这些底层工人们只能通过诗来展现高贵灵魂?……很遗憾没能在许还在世时关注到他……请珍惜身边滴诗人吧……
最受触动的镜头是电梯摄像头拍到的许立志生前的最后几秒影像,最受触动的诗也是他的那首《一颗螺丝掉在地上》:一颗螺丝掉在地上 / 在这个加班的夜晚 / 垂直降落,轻轻一响 / 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 就像在此之前 / 某个相同的夜晚 / 有个人掉在地上。
关乎流离、失根、漂泊与寻找,讲述磨砺、倔强、痛感和执念,无言与字行两相对照,最朴素的生活生发出最入骨入魂的诗性,强烈的真实感与点滴嵌入却力抵千钧的诗意缠绕,镜头与诗作的拥抱也相当灵,如石缝之花流动的殷红血液与跳动脉搏般深沉动情,锋利现实、笔端情愫和影像质感的结合更如诗般直戳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