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饱受艾滋痛楚的蓝,是对生命欢欣鼓舞忧郁的蓝,是通透宇宙的蓝。
喜欢,轻吻,快跑。
90年代的法国,从叠叠海报旁侧身而过,再穿过幽暗的通道,迟到了的男人进到了电影院里。
座位上的观众稀稀拉拉,银幕上的[钢琴课]正放到一半,雅克在这里遇到了自己生命中最后一段快乐——
那个叫亚瑟的22岁男孩。
法国导演克里斯托夫·奥诺雷继[巴黎小情歌]之后,又带来一部听名字就很浪漫的同志片[喜欢,轻吻,快跑]。
但浪漫的一段情爱故事里,更弥漫着的是深深的蓝色忧郁。
那是个仍笼罩在AIDS肆虐阴影又无甚良药的年代,到96年所谓的“鸡尾酒疗法”出现之前,AIDS意味着无解的绝症。
对35岁的作家雅克来说,生命即将落幕,他已经没有太多值得期待的东西。
所以,他那般云淡风轻,面对着梦想少年鲜衣怒马“人生比电影更令人惊叹”的感言,他只是淡然一笑:
“人生比电影更蠢,如此而已”。
关于AIDS,关于那个时代,关于那个时代里AIDS与同志群体的爱与欲,很多电影已经说了很多。
去年的[每分钟120击]是关于90年代轰轰烈烈的抗艾组织ACT UP群体,它也出现在[喜欢,轻吻,快跑]里,小男主亚瑟提及要去参加ACT UP会议。
但更多的,[喜欢,轻吻,快跑]只是关于个体,那些人惊艳地相遇、温暖着去爱,又在静默的死亡面前,轻轻彼此推开。
那是死灰最后的激情燃烧,是在末日面前跳起的一支忧郁之舞。
他们的皮肤上会出现紫色斑点,身体会日渐变得消瘦,再后来,甚至会失明、失去行动能力,直至身体枯竭。
1981年,同志圈子里开始慢慢警觉,有一种未知的神秘病毒正在摧毁他们。
这一年,美国洛杉矶5名同性恋男子不寻常的肺炎疫情得到官方披露,第二年,它得名AIDS,艾滋病。
然而此刻,很多城市社区里的AIDS病毒感染率已经超过了5%。
似瘟疫蔓延,近人人自危,整个80年代,它都是笼罩在同志群体上空的极度阴影。
亲身经历过80年代这一可怕浪潮的纽约剧作家拉里·克莱默后来写下了剧作《平常的心》。
从百老汇戏剧到电视电影,[平常的心]里最平常不过的,就是死亡。
电影开始时那些一起去海滩度假,一起围着蛋糕吹蜡烛过生日的好友们,到最后早已一个个凋零。
瑞典剧《戴上手套擦泪》里几个在斯德哥尔摩生活的青年同样是。
他们有的热情潇洒,有的骄傲凌厉,也有的敏感羞涩,真诚善良,但这些人最后却躺在黑色塑料袋里,孤零零被焚烧。
哭泣时别人只有戴上手套才能为他们擦泪,死去后,因为是“错误的产物”、“腐败的物种”,他们只能像垃圾一样被丢进塑料袋销毁。
544年,君士坦丁堡瘟疫大流行之际,当时的罗马皇帝查士丁尼将其归咎于同性恋者的污秽惹怒上帝,于是对其剿杀严惩。
到20世纪80年代,艾滋被称为“Gay Cancer”,所谓的“同志病”。
因为肛交的性爱方式的确让男同性恋更容易感染艾滋病毒,就连当时的里根总统都公开宣称:
也许是上帝降下了这场瘟疫......不正当的性交违背了十诫。
男神米歇尔·福柯,这个上世纪最伟大的哲学家,初听闻“同志绝症”时自觉荒谬,不禁被逗得哈哈大笑。
3年过后,当他因AIDS而死时,桌上摆着未完成的巨著《性经验史》。
罗伯特·梅普尔索普,上世纪被称为“黑暗王子”的先锋摄影师,“朋克教母”帕蒂·史密斯的一生挚爱,死于1989年。
当梅普尔索普在电话里告知昔日恋人自己得了艾滋时,帕蒂在《只是孩子》中回忆道:
我呆若木鸡,本能的把手抚在肚子上,哭了起来。
那时,她刚刚怀上第二个孩子。
洛克·哈德森,曾经的好莱坞完美偶像,当他在80年代死去时,有人评价说:
他的死,给了AIDS一张脸。
希区柯克镜头下的“精神病患者”,安东尼·博金斯,他一生演了许多或敏感或可怕的忧郁角色,90年代死后才公布自己身患艾滋。
才华横溢的法国导演西里尔·科拉尔在将他人生最后的日子搬上银幕,自导自演[野兽之夜]后,死于片子得凯撒奖的前夜。
皇后乐队主唱弗雷迪·墨丘利在录完最后一张专辑《Made In Heaven》后,向公众公开了自己的病情,第二天旋即离世。
这个名单很长,无法穷尽,或许可以说,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AIDS从来不会因为有人那般耀眼夺目,就轻易放过了谁。
八、九十年代伴随疯狂肆虐的AIDS,随之而来的是世界全面转向保守,性尤其是。
[喜欢,轻吻,快跑]的90年代故事里,一个出奇的浪漫点或许恰在两人的随性态度。
电影里有很多年轻男孩的肉体,斜侧在床上、半靠在门前,是一种以欣赏眼光流连于美的视角。
男孩亚瑟几杯甜酒下肚,略微红着脸不爽地吐槽:
我常遇到的男孩子,打炮不误,理由很多,童年阴影、原生家庭,只是没有人承认是自己情欲使然,是他自己想要。 身体带来的快感本身就应该由衷感到骄傲和自豪,性并没有比感情不高尚啊。
男孩太过年轻,并不清楚抱此想法的上一代人为此付出的代价。
以美国为例,从战后开始,很多同性恋者就开始纷纷涌向纽约、旧金山等大都市,在城市中形成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同志社区。
此后,一些隐秘的、常常是在地下的同性恋酒吧、旅馆、浴室、和俱乐部等场所也开始兴起。
这些地方是长久以来不被主流社会所容的同性恋群体最重要的夜生活消遣之地。
当1969年,开启同志平权运动的“石墙事件”爆发之时,正是因为在石墙酒吧内,同性恋者受到了警察的检查和骚扰。
长久积累的矛盾爆发,再伴之以60年代末波澜壮阔的平权运动和性解放运动,进入70年代,是同性恋地位的一个根本转型期。
如果列举下70年代的关键词,那都是一个关于“嬉皮士、性放纵、迷幻药、华丽摇滚、性向多样、迪斯科、同志浴室、色情片”混杂的时代。
当性解放与同志平权彼此交错,比之以前,同性恋越来越变成一种少数人所选择的生活方式。
彼时,享受性和身体快感,是一种美德。
1971年,第一部商业性的男同性恋色情电影[沙滩男孩]在影院上映。
它第一次赤裸而公开地拍摄男性之间的性行为,不仅本身票房火爆,还带动了接下来的一系列色情片上映。
而这些同志色情片的剧情,也常常是直接取材于同志地下世界的酒吧、迪厅、浴室中。
[纽约地狱]除了主角戏份,全部实录拍摄,在纽约地下酒吧中,一片男人们赤裸着肉体,扭动狂欢,挥汗如雨的壮观原始景象。
皮革、皮鞭、骷髅面具、肉体、肉体和肉体,汗液与体液齐飞,沉醉共迷幻一体。
05年的纪录片《70年代的同志》中,也有相关的描写。
从纽约格林威治村到著名的同志聚居地Fire Island Pines,狂舞之后的性爱活动,永远是这些地区的夜间主题。
那里的迪厅提供做爱包厢,那里的同志浴室从狂欢大厅到小隔间应有尽有,人们之间无需借口,便可随意获得性爱。
这样罂粟一般,美丽迷醉、空前自由的时代氛围,在“石墙事件”之后,也只持续了12年。
随之到来的艾滋病结束了这一切,而肆意的狂欢过后,只留下无尽的恐惧与彷徨。
据[纽约地狱]的摄影师所说,本片中的所有参与人员,包括演员、非演员、剧组人员,后来几乎悉数死于艾滋。
[喜欢,轻吻,快跑]的90年代,是蓝色的。
巴黎的天是蓝色的,塞纳河的水是蓝色的,相遇的影院是蓝色的,缠绵的夜是蓝色的,等你电话的晚上是蓝色的。
蓝色,是那般忧郁的颜色,是迷醉的颜色,也是AIDS病人死亡的颜色。
不知道克里斯托夫·奥诺雷是不是从德里克·贾曼的[蓝]里取得灵感,将那一抹一望无际的蓝也映照在电影的从始至终。
贾曼在深受艾滋病毒侵害的晚年,已然失去了双眼,他拍摄最后的[蓝],没有剧本,没有故事,没有人物,没有画面。
77分钟的银幕,只有一屏的深蓝,和偶尔晃动的蓝色身影,以及贯穿着贾曼本人的自白。
你对男孩说/睁开你的眼睛/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亮光/你让他喊出声来说:噢!蓝色出现了/噢!蓝色起来了/噢 !蓝色上升了/噢 !蓝色进来了。
伴随着钟声的余韵和绵长的笛声,贾曼清澈的独白就这样缓缓而至。
拍摄[蓝],他直言:
我想让人知道死亡是什么样的,艾滋病人的死是什么样的。
和[喜欢,轻吻,快跑]多像啊,贾曼也是在“世界最浪漫的地方”电影院里遇到自己的年轻爱人HB。
他们彼此相伴,度过最后的艰难时光,提起HB,他的言语间充斥的只有欢欣雀跃的幸福:
我想念HB在屋里来回走动的沙沙声,劈里啪啦的打字声,老爷洗衣机叽里嘎拉地把肥皂水甩到厨房地板上…… 我抱膝坐着,他吼叫着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他做饭,他洗衣,他把柠檬洁厕净冲入下水道。
但这些小幸福,沉浸下来,全部是幽深的蓝。
是饱受艾滋痛楚的蓝,是对生命欢欣鼓舞忧郁的蓝,是通透宇宙的蓝。
相遇又诀别,温暖又阴郁,甜蜜又怯弱,缠绵又无解。
那些艾滋同志的爱与欲,是蓝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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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六姨太
文章首发于微信公众号「破词儿」
Arthur
有人说Vincent Lacoste长相像王思聪,也有人说我像王思聪,然而我自认为和Vincent Lacoste外形相似之处很有限。尽管如此,影片中他扮演的Arthur走出Corvisart地铁站的那个镜头,我还是活脱脱看到了初到巴黎的自己,在同一个地铁站出口,坚定又有一丝茫然、充满憧憬地张望着。
Arthur是个非常典型的法国式角色。典型的法国人推崇的清瘦而不失肌肉感的身材,以及对待感情毫无遮掩的坦荡。也许并不是人人都能接受,但这确实是我熟悉的一部分法国人的常态,也是我由衷喜欢这群人的地方。Arthur对女友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也对男性感兴趣,对方也没有因此发作,对他的感情也始终不变。爱,就是纯粹的爱。法语里的Je t'aime就是最高形式的爱的表达,没有任何矫饰;即使只加上“很/bien”这个词,je t'aime bien并不是比“我爱你”更深的“我很爱你”,只是“我喜欢你”的意思。
这并不是我臆想的。恰好在看影片之前不久看了导演前作Les Bien-Aimés, 里面反反复复的一个唱段就是:
Je peux vivre sans toi 没有了你我也能活
mais le problème c'est que je ne peux vivre sans t'aimer. 但我做不到活着却不爱着你
爱情本身甚至比爱人的存在更重要。
Arthur就有大把的青春年华,去尝试,去爱。相比与5分钟内勾搭上的金发Stéphane的床戏,印象更深的是他在深夜里,走到两三个孤独男人伫立的停车场寻欢。那场戏几乎无声无色,那些男人也早已不是风华正茂,Arthur的青春气息把他们的目光钉死在他身上。其间有几个试探的瞬间,气氛尴尬到让人哑然失笑,然而漫出银幕的情绪和欲望却令人紧张,直到少年的上衣被掀起,绷紧的裸露的年轻肉体呈现在银幕内外所有人眼前时,那种诡异纠结的美好达到顶点,令人喘不过气来。
一开始Jacques大概也是Arthur探索路途上的猎物。爱情是如何萌发的?也许谁也不能说清。在Arthur听闻Jacques身患艾滋病却毫不退却那一刻我就爱上了这个角色的无畏和果敢。对他来说,爱上Jacques也是某个可能未自知的瞬间的事。
Jacques
Pierre Deladonchamps外形并不算我特别喜欢的类型,演Jacques这样事业小有所成的巴黎作家倒很适合,因为像他这样的巴黎中年男人太多了。剧情里Jacques 35岁,就是所谓“C'est déjà trop vieux pour mourir jeune(现在死都算不上英年早逝)”的年纪,虽然有人到中年的困扰、只买得起宜家货的窘迫、死亡阴影的笼罩,活得还是有巴黎式的精致。
22岁的Arthur到35岁时,应该也是Jacques这个样子,所以他们互相吸引是必然的:Jacques身上有Arthur追寻的文学气质和渊博学识以及阅历和事业积淀下来的翩翩风度,那是这个22岁大学生最渴求的东西;而中年将死的Jacques,最贪恋的也是自己已经无可追回的青春和生命力。他们就是互相眼里最好版本的自己。不同的是,年轻的Arthur无所顾忌,即使艾滋的阴影也阻挡不了他;而时日无多的Jacques,只能在理智和情感间纠结,一次次拒绝,甚至小到称呼这样的细节都坚持用敬称vous来保持距离,提醒自己他和Arthur有多么不同。
也许是巧合,这次和Jacques同居的将死的昔日恋人Marco,外形特点和Pierre Deladonchamps在【湖畔陌生人】演对手戏那位很相似。Marco的存在始终是Jacques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浴缸里的相拥和温存,Marco宣布搬走时Jacques的勃然大怒,Marco死后Jacques的无法排遣的悲痛,以及Jacques儿子路路口中那句,“爸爸爱你”。Arthur和Jacques,是将开始却强行结束,Jacques和Marco,有一段完整的爱,但在电影里未得善终的两人苟延残喘地维系着彼此关系。影片这样的视角,跳脱了一般情节剧爱得死去活来的戏码,却令人十足怅惘。
Jacques有个大名叫Louis的儿子路路,正在上小学。这个可爱呆萌的孩子,也许是Jacques望得到终点的生活里最大的慰藉,以及整部影片忧郁冷清的蓝调里,最大的一抹暖色。没有孩子对父亲的不解,没有孩子生母对Jacques的不满,一家人在送孩子去夏令营时和其他家庭并无不同。撇去了这些drama, 影片的重心才能真正落到爱与欲望,以及生命的无常感上。
Plaire/Aimer
法语里plaire是个很微妙的词。A plaire à B, A的特质对B有种吸引力,使得B喜欢上A。主动权在A手里,A却不自知。
Arthur和Jacques初遇就是plaire这个词最好的注脚。幽暗的电影院里一个眼神交换后就心照不宣,彼此都不愿意移开目光。Jacques主动坐过来后,两人更是无法抑制交谈的欲望,直到旁人不满才罢休。这段非常动人,在我心里甚至接近了【阿黛尔的生活】里的那场初遇,如出一辙的电光火石、意犹未尽。其后那段夜行的构图、光影和运镜,有种诗歌般的美感。酒店门前Arthur的坚持,Jacques的回绝,如同每一段感情里的拉锯,最后以Jacques的妥协告终。一夜欢爱后Arthur带走了Jacques的内裤,Jacques一人赤身在床上,若有所思。这是很经典的法国式关系开头,接下来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互相加深了解,顺利的话开始同居生活。然而Jacques回到巴黎后出于对自己病情的纠结,很久没有联系Arthur,直到抵不过内心的冲动,给Arthur打了那个长电话。我觉得Jacques那时心意已定,才会那样掉书袋,拼了命取悦对方;而正在和Stéphane亲热的Arthur也彻底被套牢了,不顾临时对象无聊得听起音乐,竟拿出本子开始记录。
然而Jacques病情的突然恶化改变了这段感情的走向。Jacques一开始理智上不愿见从雷恩来到巴黎的Arthur,在长久的无奈和纠结之后,他还是选择去见了一面。桥上他向Arthur坦陈一切,Arthur选择去接纳和爱。Arthur拥有青春年华和健康,他的无畏和执着令人动容;而Jacques行将失去一切,他的退缩和迟疑令人心碎。这一段是全篇最苦涩而甜蜜的一段,这种复杂的感觉集中体现在他们在塞纳河边光天化日下最后一次亲热,即使在今日看到也会让人惊诧——Arthur的无畏来自于他的爱情,Jacques的无惧来自于他的死亡,这场戏有喷张的、绚烂的情欲,却也有悄悄渗透出来的、静默的死亡,像飞蛾扑火般壮烈,像围着金牛犊起舞般末日狂欢的绝望。
因为有Marco的对比,以及Jacques那封情书里轻佻的肉欲,在影片结尾前我都不确定Jacques对Arthur是否真能超越plaire到aimer的程度。但到了最后那个不会有人接起的电话,我想我明白了。一边是Arthur的语音留言里的无限憧憬,另一边是Jacques和好友Matthieu下决定后难堪的静默。Jacques毕竟经历过Marco的最后一段日子。他选择不让Arthur也像自己那样经历一次。Il l'aime.
Courir vite
我到现在也没明白标题的courir vite具体何指。法语里有Le temps court vite(时间飞逝)的说法,当然字面意思是快跑。也许是双重指向,人生苦短,所以要尽力飞奔,抓住每次机会,抓住每次爱情。
算下来从【巴黎小情歌】开始,也看了导演Christophe Honoré四部作品了。从【巴黎小情歌】结构上对【瑟堡的雨伞】的模仿就知道,这位导演就是执着于法国痴男怨女形形色色的爱情。四部作品里“爱而不得”是共同的主题,甚至在【被爱的人】里,导演借角色之口说道,得不到的爱才是最完美的。
【Plaire, aimer et courir vite】弃用了歌舞形式,甚至导演标志性的一些转接镜头也用的少了。这次更像是一次新的叙事尝试,仍旧是非常美的成品。演员也不再是Louis Garrel,Chiara Mastroianni,Ludivine Sagnier这样的老班底(【巴黎小情歌】和【被爱的人】两部实在串戏十分严重),Vincent Lacoste与Pierre Deladonchamps的表现都很自然流畅,对一部Honoré电影来说是一种耳目一新的体验。
当然,它依旧很Honoré,依旧很巴黎,也许对没有浸淫过法国文学和电影、体会过法国人情爱观的人来说,这部电影自带无形的壁垒。对于一部被打着同性标签的影片,很多人期待的认同点,在里面丝毫不会找到。说到底,它的内核无关艾滋、无关自我认同、无关社会平权,这只是个探讨情爱与欲望的故事,正如之前千千万痴男怨女的一样。
附本片歌单:
1993年,夏天。两个单身男子在电影院邂逅。银幕上放的是《钢琴课》。年纪轻的学生说:它更像一本图画书。年纪稍长的作家说:这部片很棒,你看不出来就太不识货了。
在无数的爱情电影中,影院时常会扮演爱情故事萌芽的见证人。在《喜欢轻吻快跑》中,两个彼此的陌生男人在光影的催情下一见如故,他们身上所散发出对爱的渴望,对性的饥饿,对文学艺术的激情,给那个九十年代法国镀上一层迷人的月色。
单单从中文译名来看,很容易把它想成是一部轻松清新的欢乐小品文。但实际上,它是典型的法国老文艺。“老”的甚至让你觉得它温吞缓慢。这似乎又是一部只能在电影院看下去的法国电影。
它更像是《每分钟120击》风格的另一极,稳健不焦躁,留情不泛滥。典型的法国叙事思维,剧情的推动是缓缓如云,这一朵,那一朵,但时常会有灵光一闪的闲趣:作家雅克写给学生恋人的满银幕诗,特吕弗墓碑的许久注视,惠特曼兰波的电话趣谈。
导演在片中所描绘的不单是中年作家雅克和青年学生的爱恋,他更多是把笔触伸到更远更广的地方。电影中的群像描写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雅克有着自己的老情人,也有着保持长久性关系的伴侣,还拥有着一位老同志的深厚友谊。他甚至还有一个儿子,只不过这个儿子是和好朋友所生。
这些复杂奇妙的情感关系构成了电影最有趣的一景。伴随着电影中满是电影海报,诗歌小说的思想浸淫,伴随着“你这一本小说都没有,还想让我在这睡”的文青畅谈,伴随着与恋人共处浴缸的肆意温存,伴随着三人相处一床的可爱灵趣。
我们从中看到了一个欢愉轻快的九十年代法国,导演所展现的维度并不是《每分钟120击》中艾滋运动的激进,而是在表现一个作为同志所享有的爱情权利。
没有歇斯底里的咒骂,没有藕断丝连的情感波动。有的只是同志爱情故事的日常,相识,上床,相爱。就这么简单。没有对两人爱情进行戏剧化的撰写,也没有海枯石烂的承诺,有的只是明信片的情诗,只是电话的问候,只是那一抹相视的微笑。
从雅克和学生的相恋主线之中,我们可以寻觅其他人的踪迹。像学生的女友,雅克的情人,那个“硬不起来”的好基友,他们丰富着电影的血肉。塞纳河为他们而流,惠特曼为他们而写。
我们寻不见对艾滋的恐慌,寻不见对死亡的惧怕,有的只是过程,哪怕短暂一瞬,却也是美好的。电影尽其所能的解构一切伤悲,它还原了那个年代同志的心之所向的美好,就像不知名同志被镜头拍下的一刻,就像《雾港水手》电影海报如风拂脸面的鲜活。
寂静的夜晚,烟幕缭绕,我选择了你,蒙上你的头,响亮的拍向你的肚子,这是那个时侯地下同性之间的示爱。像一组仪式,在无尽的肆意中喧嚣。
电影将很多镜头都献给了配角们,他们挥霍着导演给予的空间,分享着主角应有的戏份。我们甚至不在乎雅克和学生的爱情是否长久,我们反而会担心老基友会找到合适伴侣吗,那个搭便车的金发学生怎么样了,青年学生的女友后来何去何从。
所以电影所讲的不单单是一个故事,而是许多个故事,许多个人。他们在过去的世界里,享受着那个时代的幸福;他们也在那个迷影的时代下,静静的尾随所爱的人。
大量看似无用的闲笔,看样子拖垮了剧情,但这更像是电影的一组交响乐。就像车里情歌所流的莫名眼泪,学生与朋友告别去往巴黎的林中夜话,还有雅克与多个伴侣之间的温存性爱。
他们影响着主线,也肢解着主线。面对雅克的多情,我们却没有一丝怪罪他的理由,就像面对学生的出柜,女友表现了难得的大度。他们互相都友好的生活在这个社会里,可能唯一打败他们只有恐怖的艾滋。
面对情人马可因患艾滋的死去,雅克这才发现死亡的临近和可怕。但电影仍然没有着墨于如何抵抗艾滋和抗拒死亡。还是将更多的情话留给角色们。
看他们继续的互相撩逗,互相做爱。对于艾滋的轻描淡写,对于死亡微乎其微的刻画,让这部剧的基调变的格外轻松畅快。这是一部需要静下心来看的电影,或者说,它本身的缓慢才是它最为迷人的地方。
跳舞,赋诗,做爱,谈论电影,品画,这是他们的日常。喜欢你,亲吻你,是彼此的行动。人约黄昏后,诗酒趁年华,坐在沙发上,谈论着微不足道的小事,显得那么自然亲切。
就像是我们看到银幕上突然出现的特吕弗,墓碑上的名字让我们热泪盈眶。
我舍弃了所有朋友,只身巴黎,只为看你;你在朋友家,静静的交待后事,像这月色一样哀伤。
哎呀,电话亭的那边我还在等你,你呢?
首发在:看电影看到死
松散拖沓的法国电影,流水叙事,却把中年男人的无奈与无助展现得淋漓尽致。
主角雅克是个典型的loser(作家), 还口口声声瞧不起出版社。40几岁的生活无序,周折,恰似几年前看到的中年危机一文。就像现在中年的我们,事业无成,一旦工作出了问题,拿什么和年轻人拼?欧洲人上无老(老人不大拖累下一代),但是下有小,雅克的小孩至多不是问题少年,天天看着老爸和各色叔叔搞基,要说没有心理阴影,几乎是不可能的。以至于雅克最后还担心自己不是称职的爸爸。
话说这些大叔当年也有真爱(电影里挂了的那位),可惜世事不济,又加上边缘群体,走不到一起是大多数人的结局。当哪天接到那个ta 离世的消息时,我估计自己也会神情涣散,厌世不拔。
好在导演给了雅克一个小鲜肉,20岁和40岁的碰撞不仅带来了快感,还激发了爱意。可惜雅克已经丢了健康,无奈的选择只能是拒绝,包括明天。看到这个结局的时候,我一直盯着屏幕,字幕在走,但我还在期待什么。电影中间曾一度想快进,结尾却意犹未尽,这估计就是此片评分高的原因吧。也许编剧导演是想用这种手法来告诫我们,人生好戏在下半场,留得青山才有鲜肉。 唏嘘之余,回归中式社畜归途,北极星下,当年的狂野又历历在目,那年,我大ta十几岁...
A-
客串的法毯和特吕福镇楼
要结束的和要开始的。原以为是伤感纯爱故事,但结果是反着来的《每分钟120击》。不在于控诉艾滋或是社会,而只是讲一个人濒死的故作洒脱和暗藏的恐惧,和受他影响的另一个人。做爱是为了赢得某些东西,而不是失去什么东西。对不起,天使更适合标题。可惜冗长了点。
这个片有两个名字,法语的翻译过来是《喜欢,轻吻,快跑》,英语的翻译过来是《对不起,天使》,受前者影响观影前以为会是比较轻快的爱情剧,但看完后觉得还是带着阴郁色彩的后者更适合。真的很想和上一届戛纳的BPM120对比,两者像是互文,BPM120从集体抗争到个人,个人不由自主地被集体裹挟,而又有着个人的哀伤,伤过之后继续回到集体中去。而本片主角的设置确实有意拒绝这类集体抗争的。 核心基本都在皮埃尔·德隆尚的角色身上,一个暗藏恐惧的角色。他对于ACT UP之类的活动是抗拒的,他更在意的是个人,以一种故作洒脱的态度面对着死亡,做爱是为了填满身心而不是空虚。如果没有男二的角色的话,他的下场可能就是像他爱而不得的友人一样痛苦死去。 但是这又牵扯到一个问题,男二是为了让男一态度发生改变的存在,可是导演在刻画男二本身所处的环境的描述上却也显得臃肿了,“走向巴黎”作为男二反过来受男一影响而导致的结果,是拥抱爱情的表现,但却又添加了和友人们与故土的不舍,可能感人但是突兀,就像《非常勿扰》里很脱节的葛优友人开车离去后哭的一段——即没有必要。 以上即不满之处,实际上以往这样的话我是不会给上A-的,但是影片带有的脆弱性又让人不觉着迷。主角们是随意打炮的不羁的形象,但是却又有着月夜谈心的细腻。不过也有细腻到俗套的情节——比如病情恶化后在清晨深深吸一口花朵的气息这种画面简直有点儿······冷蓝的画面色调给人以一种瓷器般易碎的质感。 重点段落:1.男一男二第一夜后的早上,两人的互动。2.男一爱而不得的友人逝世后和朋友sex,却以哭泣结尾。3.男一男二男三共舞以及同床部分。
本文首发于公众号「奇遇电影」(cinematik)
作者 ✎李笑容
编辑 ✎ 文刀
2017年,罗宾·坎皮略《每分钟120击》亮相戛纳,看哭了评委主席阿莫多瓦,收获了评审团大奖。
转眼又一年戛纳,出现了一部与《每分钟120击》几乎相同题材的电影。
二者同样描绘同性爱恋,同样设置在上世纪90年代艾滋病泛滥背景,两者都入围了戛纳主竞赛单元。
这部电影,它有着一个温柔且好听的名字——
《喜欢,爱上,快跑》
导演是曾起步于《电影手册》,拍出过《巴黎小情歌》的法国导演克里斯托夫·奥诺雷。
即便我们开门见山便拿它与《每分钟120击》作了比较,但其实两者区别很明显。
《每分钟120击》偏群像刻画;
《喜欢,爱上,快跑》更私人,它有着流动的浪漫、温柔和哀伤,细腻而动人。
上世纪90年代,巴黎中年作家雅克与学生阿瑟相遇并相爱了。
两人在电影院相遇的时候,银幕上正在放映简·坎皮恩的《钢琴课》,讲述着沉默如谜、不知所起的爱情。
然而在黑暗中,他们俩又是靠什么发现彼此的呢?
这是1993年的法国雷恩,22岁的阿瑟有着和诗人兰波一样的名字,雅克则是一位来自巴黎的中年作家。
阿瑟和雅克年龄差距不小,让人想起与阿瑟同名的兰波和长他10岁的魏尔伦。
不过他们的故事不像那对19世纪的诗人一样激烈反复,以一场枪击和牢狱之灾惨烈告终。
他们愉快地谈论自己,聊童年,讲着文学掌故,把忧伤隐藏在俏皮话里。
快速地相遇又分离,大多活色生香的画面都不过出现在雅克和阿瑟的幻想之中。
阿瑟在好奇中认识自己,雅克在旧日的纠缠中缓慢告别。
一个在雷恩,一个在巴黎,各自生活,见各自的朋友,各自在夜里游荡,认识新的男孩。
电话亭、信件,这些当年的寻常之物,因为拉长了爱慕中本来就已焦灼的等待,所以在今天看来格外浪漫。
大多双城记都无法避免一时冲动。
雅克打算连夜驱车前往布列塔尼,见见刚通过电话的阿瑟。
然而路途中忧伤的音乐响起,短暂的兴奋不堪一击,整部影片的情绪也自此发生转折。
红灯当前,如同来自死亡的阻挠与警告,雅克骤然调头,返回与艾滋病共处的生活。
导演克里斯托夫·奥诺雷惯于处理复杂的欲望和情感关系。
作为一位公开的男同性恋,他的影片也常常涉及同志情节。
此前,他最为人熟知的作品大概要数《巴黎小情歌》,而最具争议的则是关于母子乱伦的《母亲,爱情的限度》。
然而这在于阿姨演过的作品中,算不上最挑战尺度的。
这位《电影手册》影评人出身的导演,可谓忠实地沿袭了新浪潮前辈的轨迹,在作品中也从不吝表达对偶像的敬意。
《喜欢,爱上,快跑》海报上这样三人同床的画面,不止一次出现在奥诺雷的作品里,其中正隐含着对新浪潮的迷恋。
《巴黎内部》(2006)是奥诺雷明确向新浪潮致敬之作。
罗曼·杜里斯和路易·加瑞尔在片中扮演一对性格迥异的兄弟。弟弟加瑞尔的任性和玩世不恭总让人想起特吕弗「安托万系列」让-皮埃尔·利奥。
而阴郁、古怪、失恋后总想跳塞纳河的哥哥也有点戈达尔的影子,毕竟他在与安娜·卡里娜分手后也没少尝试自杀。
这个场景使人联想到《母亲与娼妓》,导演是有「新浪潮第一接班人」之称、却英年早逝的鬼才让·厄斯塔什。至于男演员,还是那张「新浪潮脸」(让-皮埃尔·利奥德),上面写着混蛋地胡闹却总被原谅。
在《喜欢,爱上,快跑》中,奥诺雷也没忘记让年轻的阿瑟到巴黎后,去蒙马特公墓看望一下长眠于此的特吕弗。
电影在开拍之前公布的片名是《喜欢,轻吻,快跑》(Plaire, baiser, courir vite),之后中文译名仍沿用了这一个。
最初宣布两位男主的人选是曾主演过喜剧《女儿国的杰基》的文森特·拉科斯特和奥诺雷的御用男演员路易·加瑞尔。
法国当红男演员路易·加瑞尔曾出演过六部奥诺雷的作品,但不包括最近的这一部。
然而最终在2018年戛纳电影节首映时,片名改为《喜欢,爱上,快跑》(Plaire, aimer, courir vite),文森特·拉科斯特仍扮演亚瑟,而雅克的角色则落到了曾在《湖畔的陌生人》中有过精彩表演的皮埃尔·德隆尚身上。
导演意图通过本片重返自己在1990年代度过的大学时光,那时他也曾幻想着遇到一个像雅克这样的作家,同时又将年代背景下的个人记忆与一直想要表达的艾滋病与死亡主题融合。
还是同性恋题材,这次德隆尚不需要做《湖畔的陌生人》里那样大尺度的演出,但要用轻柔的方式触及沉重的死亡。
《给没有救我命的朋友》是死于艾滋病的法国作家艾尔维·吉贝尔1990年出版的一本自传体小说。
虽然书中的人物使用了化名,但依然不难辨认出哲学家米歇尔·福柯和演员伊莎贝尔·阿佳妮的形象。
正如书名流露出的,这位敏感而尖锐的作者在他的临终时光里是自恋、自怜和不无怨怼的,甚至对周遭都怀着点报复心。
所以,他记录了福柯初次听闻艾滋病时自大的狂笑和死亡逼近时怪诞的狂笑,阿佳妮在他笔下也是个患得患失、神经质的女人。
在剧本动笔前,奥诺雷重读了吉贝尔的文学作品。但他创作出的雅克却与那位1991年底离世的法国作家全然不同。
面对死亡,雅克的疲惫大于怨恨,表现出的是一种长日将尽的怀恋与忧伤,迫切地感到来不及,想要伸出虚弱的手,最后一次挽留那突如其来的爱情。
在这部影片中,所有的人物都是开放和坦然的,相处自然,并努力真诚地彼此理解。
前男友马可深夜打来电话,要求在雅克家里度过生命的最后阶段,雅克答应了。
伊莎贝尔也大方地自我介绍:我是他儿子的母亲,不是他太太,只是朋友。
雅克与年幼的儿子路路间的关系亲密而略带粗鲁,类似哥们儿。
更不必说那位无奈而始终宽容的邻居,他就是海报上的第三个人。
布列塔尼男孩阿瑟确认爱上了雅克,也就任由爱情牵引着来到巴黎,不带杂念。然而他爱上的人却几乎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病床上最后的温柔,相似的一幕在《每分钟120击》里也出现过。
同为同性恋题材,同样聚焦90年代,同样入围2018年戛纳主竞赛单元,《喜欢,爱上,快跑》很容易拿来与《每分钟120击》作比较。
但两部电影的区别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说《喜欢,爱上,快跑》的情感是十足个人化的,始终弥漫着「你真美,请停留」的哀伤。
《每分钟120击》则更注重刻画群像,如何通过群体运动反抗政府的冷漠和药商的欺瞒,如何在病痛中抱团争取个体应得的权利。
随着医疗科学和普遍认知的进步,如今的人基本不会不再谈「艾」色变,艾滋开始逐渐成为一种慢性病。
然而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人们一方面在70年代性解放浪潮的余波中继续纵情欢愉,一方面又在艾滋蔓延中生出极大的恐慌。
「鸡尾酒疗法」直到1996年才被美籍华裔科学家何大一提出,在此之前,人一旦染上HIV,免疫系统就可能在短时间内被摧毁。
法国哲学家米歇尔·福柯,死于1984年,这距离他被荒谬的「同性恋癌症」逗得哈哈大笑仅三年,身后留下了未完的巨著《性经验史》。
罗伯特·梅普尔索普,美国摄影师,死于1989年。
当梅普尔索普在电话里告诉昔日恋人自己得了艾滋时,帕蒂·史密斯刚刚怀上婚后的第二个孩子。她说:我会战胜这烂玩意。
可两年后,他还是死了。帕蒂·史密斯在《只是孩子》中详述了这段延续一生、超越世俗定见的爱。
凯斯·哈林,美国涂鸦艺术家,死于1990,时年31岁。
对,他的画就在被你穿在优衣库T恤上。
弗雷迪·默丘里,英国皇后乐队主唱,死于1991年。
大家都喜欢这位其貌不扬的牙叔。唯有他能唱出忧伤与强烈的激情、深情与不妥协的尊严、绝望与生之渴望的奇妙混合,感人肺腑,无法言说。
德里克·贾曼,英国艺术家,死于1994年。
照片中这个将临终的贾曼拥在怀中的年轻男孩正是《蓝》题献和片中反复说到的H.B. 满屏蓝色,贾曼叨念着:「迷失的男孩,永远沉睡。深情的拥抱,咸咸的吻。」
德里克·贾曼在《蓝》里诚实而清醒地说道:「尽管有‘与艾滋病共存’的口号,我终将不会赢得与病魔的斗争。」
其实不必将所有人都描述成斗士(至于那些幸灾乐祸的偏见则压根令人不屑)。走过一条人生路,脆弱、犹疑、悲伤都在所难免。死亡当前,鲜少奇迹发生。
然而,即使在黑暗中相逢,从轻佻的爱慕,到无可救药的坠入,两个路过的人彼此在的唇上留下轻轻一吻,无惧时光飞逝,爱情就是最美好的奇遇。
近年来,LGBT题材的电影在电影节上大放异彩,奥斯卡舞台上的《月光男孩》,去年热门《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青春流溢的《爱你,西蒙》,也有戛纳影史上《每分钟120击》。《喜欢、轻吻、快跑》是今年戛纳又一LGBT题材力作,曾获第71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提名,成为夺奖黑马。现今同性题材电影在影坛上不胜枚举,暂且不提政治正确,而是更多让人们将目光聚焦到边缘群体的平权问题上。对比之前同性题材电影还在注视边缘群体的认知(《爱你西蒙》、《月光男孩》)和日常生存现状(《丹麦女孩》、《卡罗尔》),戛纳将眼光投射到LGBT人群的基本生存状况上——抗艾运动。
聚焦抗艾的影片在银幕上不断涌现,《达拉斯买家俱乐部》关注的是美国抗艾运动的进程,而即将聊到的《喜欢、轻吻、快跑》同样与《每分钟120击》将背景设定在90年代的法国。90年代同志的生存状况是令人忧心的:HIV在80年代末爆发,在90年代疯狂肆虐,在当时还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如果不幸感染毫无回天之力。加之抗艾的医疗制度不完善、医疗信息不透明对等,社会往往谈艾色变,同性群体被过度妖魔化,同性恋则成为罪恶的化身。外界放弃了解这个群体的权力,这个群体本身身陷如疫症蔓延般的恐慌中,人人自危。90年代的LGBT们生活在极度的恐慌和压抑中,但是他们却依然无法放弃对爱的追求。
《120bpm》着重渲染着90年代风起云涌的抗艾运动,那振臂一呼走上街头为生存本身的战斗,是此片的着墨之处。而与《120bpm》对群像的摹画不同的是,《喜欢、轻吻、快跑》的叙述更加私人性,更日常化。
雅克,一个35岁左右的自由撰稿人,平时写写小说,写写剧本。虽然没有声名誉满,但依然享受文学带给他的自足与自由。对事业没有太大的抱负,虽35岁了但家具依然只能买得起IKEA,但坚持追求生活品质。与自己的好朋友生下了儿子路路,和好朋友住在同一幢公寓,有过完整感情的前任和不间断联系的“情人”。但依然不放弃对美好感情的追求,时常流连于各色男性之间。
亚瑟,22岁大学生,在暑期组织儿童夏令营。与舍友皮耶同住,有一帮年少的朋友,有一个交往的女朋友娜婷。喜欢文学,喜欢读小说。但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背着女友和男性偷偷交往。 两位主人公的生活轨迹各自独立并置,而影片又将两位主人公的巧妙的穿插交错。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雅克和亚瑟在巴黎相遇了,雅克身上散发的成熟的事业魅力,和自身的文学修养吸引着亚瑟;而亚瑟的热烈与坦率也牢牢占据着雅克的心。于是,就在短短的相遇后,两人碰撞出爱情的火花,并约定亚瑟离开巴黎后随时保持联系。
在90年代的巴黎,现代通讯时代还未到来,通讯技术还不发达,人们靠着信件与固定电话保持联系。而影片最迷人的点就在于,在这样一个通讯时差空间中,传递着爱情。二人靠着信件、电话,和明信片保持联系,颇有“车、马、右键都慢”的意味。而故事却并没有耽于俗套,而是在营造的客观环境中保持着二人爱情的博弈。
在激情中诞生的爱情可以保持长久吗?这或许也是两位主人公所思考的问题。雅克有过完整的同性感情,并且和情人和保持着不间断的联系,感情经历更为丰富,他更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在自己同样患病的情况下,他自我的认知也十分清醒。在他遇到亚瑟之后他曾坦白“我是一个不会期待生命中有任何人,也不会因此而抱怨的男人”。在新出现的感情面前他坦白自己,承认自己的犹豫。而亚瑟则在遇到他之后依然对漂亮男性垂涎,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正爱上男性。
二人的情愫在那场重要的电话戏中终于获以确认,雅克向亚瑟解释着“美心”“惠特曼”“凡德尔公园”和“错发金男”的含义,亚瑟在得知自己是“惠特曼”,即人可尽夫的男性类型后不满。此后亚瑟和娜婷终于吐露心声承认自己“会让他改变心意”,片子到这里亚瑟已经明白确定自己对雅克的心意。而雅克此时却沉浸于失去曾心爱男友的悲痛中,在健康检查后,他得知自己病情面临危险。面对生命的逐渐流逝,他是否还应该选择爱情?
片中二人相处的节点只有巴黎剧院、通信、电话与雅克临终,相对独立客观的人生进程拉开了对二人恋情发展狭隘关注的距离,更多的笔触留给了二人对感情本身的思考。 导演对交错剪辑的成熟掌控,清晰地刻画出二人的心理轨迹:年青的亚瑟从对男性感情的好奇,到耽迷到真正触碰到明确。而雅克,在之前的感情中始终处于主动地位,马可抱怨他“我们在一起时你不屑于和我说话”,浴缸中的对话雅克占主导权;遇到亚瑟之后,直到得知病情恶化前,仍是一副感情居高临下的姿态。而在生命后期,他经历了由享受感情到为了爱情而主动放弃的心理历程。
雅克最后的生命选择始终有迹可循:虽然原生家庭、事业的不顺占据着他的人生,但他依然憧憬着有权过另外的生活,憧憬着依然有魅力,依然自信。他追求完美的爱情,在影片的开端,雅克就明确了他的爱情态度“我宁愿对方快乐,即使离自己很远,或许自己就是喜欢这种不平衡感”。那么对于在死亡线上挣扎的雅克,面对终于找到的挚爱,他认为表达爱意最好的方式便是离开对方,免除对方的伤心,保护着年轻的心。也正照应了他的“too old to die young”。
影片散文化的叙事风格,忧郁冷清的叙事氛围有意掩盖着90年代抗艾运动的先锋与热烈,在这一层面上他便失去了《120bpm》主题的深刻性与社会性,也算是影片的一大遗憾。可以归结为导演对抗艾题材处理的力不从心,但不妨认为这是导演有意为之。
影片值得注意的是对同志平权主题的处理。片中无论是亚瑟还是雅克,他们对感情的理解,爱情心理的成熟,是作为人的特质,而不仅仅是一个同志。去除标签化,让同志不再成为一个分类,是影片所传达内容与平权运动的不谋而合之处。他们对爱情的追求不再区别常人,世界所有美好的感情都应该一样被歌颂。而平权不仅仅是公众对同志爱情的同等对待,而更应该是同志们对爱的定义有平等的界定权,并赋予同志自我选择的自由权。亚瑟为了照顾雅克决心搬到巴黎,他的朋友抱怨他丢下了他们,但其实是羡慕他可以对自己生活方式的自由选择。在交代亚瑟生活环境时,他问道舍友皮耶:“十年后我们会怎样”,皮耶答:“我大概在中学教书吧”。无论最后亚瑟是否等到了电话,他也终于在22岁做出了自己的人生选择,迎接新的人生。
当然影片中我们无法忘怀那些甜蜜的瞬间:走出剧院时,默契的眼神追逐游戏;一封封通信;通话时不忘记下的笔记;明信片后面写满的诗;拿破仑画像;弗朗索瓦·特吕弗的墓碑。同志们不再是为社会运动摇旗呐喊的战士,这种凡人化的设定,不更切合同志平权议题的本质吗。
作为法国电影,当然免不了弥漫的法国风情,特别是在世纪末的法国。墙上《雾港水手》的海报,伊莎贝尔·于佩尔主演的舞台剧《奥兰多》海报,山羊皮乐队的歌,冯德公园,塞纳河边的交谈……不得不佩服导演的选歌能力,每首bgm都是精品,除了旋律入耳,更巧妙地助推着影片情节。
大部分时间都在盯着字幕,所以眼泪也流在了字幕里了……有的时候面对给自己带来无限快乐的人,我们会选择逃避……
在雅克的世界,一切的快乐都是短暂的,痛苦才是永恒的,只有死亡能够结束无止境的痛苦,年轻的亚瑟还不能体会到这一点……其实亚瑟和lu'lu一样,都害怕看到雅克生病的样子……
雅克是残忍的,就像亚瑟的朋友说的,残忍,就像一封信刚刚写好了日期,却又硬生生把信纸揉烂了,雅克就这样离开了自己的天使,即便亚瑟也说雅克是自己的天使……
雅克不想让亚瑟像自己一样有一天看着自己爱的人一点点死去,不想牵绊一个年轻的生命……于是他选择了不辞而别……虽然残忍,但是,爱他的亚瑟会懂得的……
其实亚瑟也是有些悲观的年轻人,他曾问室友,十年后我们会在做什么,然后自己回答,有可能一事无成……然后他喜欢看已经不在世的作者的书,他会去墓地陪着他们待一会儿……看到雅克疲惫的样子,他会微皱眉头,吸一口烟……但是当躺在雅克的病床上躺在他胸口的时候,却说着,我们在一起会很快乐的……
本片又名《1之初体验》“我对你没有一般想法,只有特别想法” 叠成球的袜子,垂下的皮带,一上街就唱歌的男孩,蓝色的被套,及很多蓝色的房间,粉色衬衣。三个人的床,特吕弗的墓,路易和路路,医院的脱衣舞,常在星期天写的日记…“罗曼史对我遥不可及,我的时间都花在老调重弹…在爱里,学着玷污美”
加这么多蜂蜜的酒为何还是醉,抱这么紧的你我怎么还是冷。你来得真不巧,看到的我不是人尽可夫的风流,就是插满导管的落魄。幸好影院里嘘声的男子、挽着我喋喋的女人、床上尴尬的老友,还参与过这无疾而终的恋曲。刚刚听到你的留言,说是有个好消息。我的布列塔尼男孩,今夜的生命终于因你而有些快乐。
第一回觉得音乐用太多很可怕。
在菲律宾奎松电影节看的,多角度、私人化地表现欧洲同性恋人。由于只有英文字幕,许多对话意思理解不清;看来豆瓣上一些解读增加了一些了解。但我对此兴趣不大,也不值得去找有中文字幕的看第二刷了。
如果你是同志,肯定会加一颗星;如果你住在巴黎或者对巴黎心存幻想,肯定会加一颗星;如果你相信一夜偶遇的美好,肯定会再加一颗星;如果你不相信死亡的黑暗与爱情的希望永远是对立面,那星星肯定就加满了,如果还没满,那就再想想位主演之间的火花吧
3.5 色调不错,人物关系有趣,其他的相当平庸。全片基本就是布尔乔亚的有病呻吟(字面意思),和120击鲜明对比。男配一句话已经一语道破天机了:同样是艾滋病,他们在act up,您丫跟这儿干毛线呢?
有品位的音乐、镜头小清新、帅哥,几乎是这类同志片标配,何况男主还是《湖畔的陌生人》男主。能看到摆脱平权影子的当下欧洲同志故事,还是很开心的。看到《水手奎雷尔》海报也很惊喜,吐槽一句,男主角用诗人奥登、惠特曼的经历泡帅哥这事,在法国可以,在中国恐怕泡不上吧。
不要问我为什么。肯定没奖,也不要问我为什么会没奖。与兰波同名的小伙子,像Lagarce的剧作家,像Daney的记者,Koltès、Guibert、Collard的文字,亨德尔、Cardinal、Anne Sylvestre的音乐。没想到Cache Cache Party还能把人听哭。结尾的One没用最著名的版本,而是选了哈利·尼尔森的彻骨悲凉。
“做爱不会失去任何东西”,射天下精彩之精,做天下可爱之爱,每个人细小的爱与欲,溶成一个时代集体的喜与悲。
法国人是用诗在说话。「“美心”是幻想,“惠特曼”是人尽可夫,“凡德尔”是对别人而言不完美,却完全契合自己,“错金发男”是意外之喜。“布列塔尼的小兔子”,是以上的总和」。可惜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你来的太不巧了”。“我爱你,老头”是他无力承受的生命终章。
已经太老,无法死于青春;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非常散文化的叙事,像被带回了新浪潮的光影。两个主角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分隔的个体,只有通过书信和电话,他们的生活才交织在一起。——这也许就是爱得远一点,但爱得久一点?导演不擅驾驭艾滋这样的沉重主题,但选歌品位依旧无敌...
上帝啊,请让德隆尚停止散发魅力,我要被他迷倒了,既想和他谈恋爱,又想让他做我爸爸。
爱情戏实在拍得太美了,对白也是金句不断,这种浪漫小清新也是奥诺雷的强项;可惜后半部分把重点转移到疾病和死亡的沉重话题上后,奥诺雷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法国人整天到处抽烟,讨厌死了。
#Cannes71# 这片好过同类题材好过「120bpm」不少,文体有作者风格,人物关系有趣,故事讲的也很巧妙,有不少很真挚的体验,又不过度煽情,余韵悠长。就是可惜不少地方还是没绷住。“too old to die young”,奥诺雷真是个金句满天飞的导演啊。
年度最浪漫镜头,我颁给那条被脱下揣兜里带走的内裤。
雷恩的海,巴黎的河,于佩尔的海报,雾港水手,Suede,惠特曼,Vondel公园,金发错恋,阿姆斯特丹,拿破仑画像,特吕弗墓碑;生得畅快,死得从容。“我爱你,太美好,时间会知道”,可倘若我们没有时间作证,就让我去狂恋,哪怕我只能得到你,爱的终章。
像是一出忘年之交版的“爱在三部曲”,走走停停,聊聊文学和爱情,一辈子就过去了。夹在生和死之间的病,把两个更偏向哲学层面的状态拉向了世俗。是宁可忍着肉身苦痛也要苟且地贪欢一刻,还是为了最后的尊严坦荡荡拥抱死亡女神?既已经生而为人,何不花光自己的力气,好好向这条天赐的生命致意。
褪去同性元素与沉重的艾滋话题,完全是一部不乏幽默的清新爱情小品,滑进幽蓝夜幕,在巴黎的长街上邂逅、漫游、交谈、倾听,彼此错过的生命前史,在电话和书信中慢慢缝合——“我跟今晚的月色一样哀伤”,说爱令人羞耻,且需要勇气,这份勇气在死亡阴影笼罩前夕,让他们葆有纯真与尊严;添加的迷影与文学元素较符号化,配乐虽好但过满。
90年代氛围是迷人、忧伤且绝望的,表演是好的,甚至连矫情都是现实主义的,但观众依然和影片半自传式的真挚情感隔了好几层,这种尴尬多半来源于导演在调和舞台感和情节剧这两种元素上的失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