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届戛纳,最喜欢的还是李沧东的《燃烧》。它符合了我对好电影的全部期待:有确定的主题又有暧昧的延展,有通俗的故事又有留白的余味,有文学性的内核支撑,又有光影的独特魅力。它灵动飘逸又沉稳有力,像是潮湿的火柴在火柴盒上反复摩擦,终于燃烧出熊熊烈焰。
李沧东的《燃烧》改编自村上春树的短篇小说《烧仓房》,刘亚仁出演的送货员钟秀,在商场促销的展台偶遇了儿时的邻居惠美,惠美很快就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出租房,并请求钟秀在她去非洲旅行的时候帮她照顾猫咪。旅行归来,惠美傍上了新认识的“盖茨比”式男友本。本邀请钟秀做客又携惠美拜访钟秀,给钟秀讲他有每隔两个月就要烧掉一处“塑料大棚”的特殊嗜好。这次拜访之后,惠美很快失踪。
电影的前半段几乎忠实地复原了村上春树的小说,但底色里却加入了威廉福克纳的《烧马棚》的意向:钟秀和父亲的关系延续了《烧马棚》里的设定,在看似不相关的副线里,他努力挽回父亲情绪失控造成的后果,自己最终也被愤怒点燃。村上春树的贡献在于描写当代城市人的精神空虚,而福格纳的《烧马棚》则暗含对阶层差异的反思。建立在两个作家的思考之上,作为公共知识分子的李沧东,《燃烧》既呈现了当代都市人群共有的虚无,也没有放弃对造成年轻人愤怒的阶层差异的探讨和质疑。
村上春树的仓房、福克纳的马棚在李沧东这里改成了Greenhouse,即农舍常见的塑料大棚。电影中Ben在谈及自己的嗜好时指出,整个韩国有千千万万的塑料大棚,烧掉哪个根本没人在意,与之对应的是,当惠美消失的时候,她的家人对已经破产的惠美置若罔闻,不把信用卡还完就不想再见到她。这处改动兼顾了仓房的无用、和马棚的阶层属性两个意向,同时将原小说的城市视角延伸到了农村,展现了更立体的社会层面,让他这部作品不拘泥于地域性,在东亚乃至全世界都有着普遍性。
影片看上去是一个女人在真情和财富之间做选择的通俗故事,但故事的中轴并非惠美,而是旁观的钟秀。对钟秀来说,惠美和Ben一样看上去遥远而神秘的存在,他只是远远观察财富如何区分着阶层,又左右着人的行为。李沧东借由惠美之口提出了人的“小饿”和“大饿”的两个状态,物质的匮乏是小饿,而精神的空虚则是大饿,财富区分开两个阶层,但穷之焦虑轻贱、富之骄奢轻慢,导向的是一样的虚无,财富同样将人异化到了“大饿”之中,以至于两个阶层之间的倾轧都显得像是虚无的载体。
和文学作品相比,电影通常没有什么优势。三流的小说适合改编电影是句老话,意思是:对读者而言,文学是一个拓宽的状态,读者在阅读文字的时候会加入自己的想象和解读。而电影是一个收窄的过程,明确补充的视听信息通常会限制观众的想象。但《燃烧》跨越了这条文学和电影的金线,电影少有的跑到了文学的前面。
在《燃烧》里,李沧东把村上春树里刻意暧昧的故事补充得非常完整,三个角色的身世、人物之间的情感,即使放弃“过分解读”也能成立一个通俗故事。但有趣的是,他通过镜头又营造了确凿事实上的另外一层神秘和暧昧,它在完整叙事的过程中,又留下了很多明显的缝隙,他们不像是平面的留白,更像是立体的气孔。不管是介于存在和不存在的“薛定谔的猫”,还是到底落没落过的“罗生门的井”,这些情节和台词里似有若无的暗示共同组建了叙事的无限种可能,导向了丰富的阅读层面。
而完成生活和文学最后一层挂钩的,是钟秀这个角色的身份本身。钟秀在大学学习的是文学创作,一直到影片的最后,他没有写出任何故事。但当钟秀在咖啡厅质问过本惠美的下落之后,导演给了一个钟秀写作的镜头。事实上,电影从村上春树的《烧仓房》产生变奏的开始,是否后续都是钟秀的创作呢,“他”帮李沧东补足了想象,烧掉了无名的愤怒和欲望。面对人生的困境,电影是否借由“假象”探讨了文学或者说艺术和生活的关系,艺术创作是否又是创作者去消解“大饿”的出口?这种解读已经有些超纲,但让我产生这种联想,正是这部电影的诗意所在。
我们略去文本上《燃烧》和文学作品竞争的野心,电影也充分发挥了视听的优势,电影比文学最大的强项,其实就是吉光片羽般的镜头呈现,时隔多年,人们肯定会忘了故事的细节,但一定记得那段梦幻的“燃烧之舞”。李沧东用一周的时间捕捉了最美的落日,而他发掘的演员则贡献了最佳“大麻表演”,她在这场戏里神来之笔般完成了“燃烧”的多层表意,这段舞蹈既在日常的叙事逻辑里,又在观者的理性思考之外。它淫而不亵、哀而不伤,既温暖又苍凉,它既拍出了欲望,又远在了欲望之上。这一幕是属于电影的伟大和崇高。
让人不得不心潮澎湃的,还有影片的结尾,那一把最终燃烧的大火,是复仇的烈焰,也把人类彼此倾轧中解放出来。在所有的解读和评论中,作为观众,我们能找到理解和感动电影《燃烧》千万条分叉路上的擦肩。依旧是创作者对谈里,看到编剧引用的一句话最让我驻足:那夜空的星星之所以闪烁,是因为它们知道自己的光正变得隐约而即将消失的事实,所以跳起了great hunger的舞蹈。《燃烧》就是李沧东动人心魄的舞蹈。
人们经常将贫穷分为两类,一类是物质上的贫穷,一类是精神上的贫瘠。《燃烧》这部电影以隐喻的方式将饥饿分为两类,一种是生理上的饥饿,一种是精神上的饥饿,生理上的饥饿一般指那些穷人的饥寒交迫,而他们把精神饥饿称为极度饥饿——great hunger ,精神饥饿是指为生活意义而饥饿的人。
精神饥饿可以发生在任何阶层,但是在资本阶级最常见,因为物质的富裕让他们迷失了生活的意义,无论是吸毒、性、暴力也无法填充他们空虚的心;穷人阶层是那些被亲人抛弃的边缘人,他们失去了生活的意义,一旦他们消失是没有人在乎的,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所以前者把猎杀后者作为生活的意义,就像燃烧了那些没人在意的塑料棚一样有节奏,这就是那些精神饥饿的人借杀人的应为艺术去填充空虚到骨子的孤独。
导演并不是在批判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为观众展现社会边缘的病态问题,只有从那份众人皆孤独的氛围中抽身而出,方可看清世界的本质。
《燃烧》是李沧东执导的一部非典型犯罪片,改编自日本知名作家村上春树的原著小说《烧马棚》,影片讲述了钟秀、本、申惠美三个人纠缠不清的爱情,独特的立意,让本片轻松杀入戛纳金棕榈奖的主竟单元。
01
塑料棚的意象
本说他有烧塑料棚的嗜好,这里其实是一个隐喻,塑料棚的意象其实是那些既没用又不被需要的女孩,她们是一个庞大的群体,就如同《嫌疑人x的献身》里那些拾荒者一样,没有人在意他们从世界上消失,
如惠美家人在她失踪时说的话,她没把卡债还清就别回来了,惠美是这些女孩的典型代表,她们如朔料棚一样,没有存在的意义,所以惠美以在男人们面前跳裸舞,来宣泄她的自甘堕落,这些行为表现得到钟秀的指责,让精神饥荒的她才会有一丝存在的意义。
上图是钟秀在本家前后两次拉开抽屉看到的首饰,后一次他看到了送给惠美的手表,此刻他才确认了失踪的惠美被本猎杀了。由于精神上的饥饿,病态的本已经把猎杀同类女孩当作一种暴力艺术,他每两个月定期杀一个女孩,并留下她们一件首饰作为纪念品收藏,而抽屉那些杂乱的首饰才能填充他精神上的空虚。
他幻想自己烧塑料棚
很显然杀人这种行为艺术已经无法满足本的心理需求了,他更倾向将杀人的过程炫耀给钟秀听,用钟秀的愤怒来满足他的病态心理,他在杀死惠美前,就用烧塑料棚的意象预告了过两天会杀了惠美,上次烧塑料棚(猎杀)是在去非洲之前,而且他会踩点,踩点的潜台词是看这个女孩有人在乎没,并且提醒钟秀保护好身边的塑料棚。
惠美的来电
但是钟秀以为他真的用烧塑料棚,来享受没有空虚的喜悦,钟秀自己也尝试去烧塑料棚,并且每天检查塑料棚的数目。直到发现惠美失踪后,他才意识到了惠美遇害,本借惠美的手机给钟秀打了一个电话,通话过程其实是本在收拾惠美尸体的时候(有拉拉链声和扣车门声)。整个过程都是本在疯狂的表现他杀人的快感,以至于这种表现超越了杀人本身带给他的快感。
本第n+1个猎物
本之所以可以让这些女孩有归属感,是因为那些失去生活意义的女孩,从来没有人在乎过她们的存在,只有在本这里他们才会体会到被宠爱的感觉,无论这种宠爱真假与否。本是能给这些女孩“幸福”与“意义”的人,尽管这种泡沫式的爱是转瞬即逝的,他用昂贵的化妆品细致的为那些从来没见过市面的女孩装扮,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那些上流人士的逢场作戏。
02
饥饿度的分析
这三个人都是典型的精神饥饿者,但是他们的饥饿程度是有深浅度的,钟秀>本>惠美。
惠美是精神饥饿的食物链的最底层
以她为代表的群体是初级的精神饥饿者,也是中级饥饿者猎杀的精神粮食。惠美是离开家乡负债累累的人,她的这个群体的人属于自甘堕落型,失去了生活的意义,但是对于自身精神的空虚是无作为的,她们不会反抗命运的安排。
本属于食物链的中级饥饿者
他们的饥饿属于主动层次的,以本为代表的群体是少数的,他们的生活失去意义是因为物质的满足,物质层面的富裕让他们失去了前进的动力,但是他们这个群体会去反抗这种空虚,
所以他们以猎杀同类为生活的意义,他认为那些女孩本来就该消失,只有消失了才会终结精神层面对她们的摧残,他认为这是一种正义的行为,就像燃烧了那些没用了的塑料棚一样,那些塑料棚(女孩)是在等待他去烧它们。
钟秀是食物链顶端的高级饥饿者
父亲被判入狱,母亲离开家乡16年,与他第一次重逢就是让他还500万欠款,并且母亲并不在乎他的存在(会面玩手机的轻视)。
但是他是很在乎这些离开他的家人,并是最在乎惠美的人,但是迫于阶层的压力让他无法开口,成天以手淫与幻想打发孤独的时光,而且本以杀害惠美来刺激他,如果他不能杀了本,就得在一种煎熬中度过余生,只有杀了本才能完成生活的意义,这是比本更高级的一种反抗,因为他的猎物更高一个层次。
03
井存在的双层含义
惠美给钟秀讲了小时候自己掉进了枯井里,是钟秀把他救了出来。至于这个“枯井”到底存在不存在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人们已经不在乎它的存在了,而习惯于忘记这件事。邻居说没有枯井,而钟秀妈说有枯井,笔者是倾向是有枯井的,因为导演想借枯井来侧面说明没有人在意惠美小时候的事,来表现他的精神饥饿。
第二层含义是惠美对钟秀的暗示。惠美其实已经了解到了本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知道和本在一起会让她陷入更深的枯井,但是她并没有别的选择,所以他编了枯井的故事,暗示钟秀把她从本的枯井救出,可是秀中始终没有勇气当面说出他爱她,即便在本暗示要收割惠美时,他才唯唯诺诺的说出了“爱”,但是当惠美出来时,他吓得闭口不言。
惠美离开时,期望的眼神中包含了让他挽留自己,但是对于高富帅的等级压制,钟秀退缩了。
04
同类型作品
《燃烧》这种隐喻的表现手法,简直是《路边野餐》的翻版,像这类影片还是比较多的,如《怒》、《生吃》这类以隐晦与象征形式去描述社会边缘人的挣扎,似乎很受戛纳电影节的青睐,因为这类影片以电影的独特性表达了文本形式难以表达的意象,并且很大程度的揭露了一个社会问题,带给观众的新奇远超越了类型片的形式。
一旦一部电影能给观众留下想象的空间,那么这部影片就有了浓郁的艺术成分,这就是艺术与现实的划分,比如《燃烧》里并没有告诉观众本是如何去杀那些女孩的,但是告诉了观众钟秀是如何杀本的,让观众去想象本的残忍,来完成镜头的平衡问题。
为边缘人发声的电影,总能将现实中麻木的人震耳发聩,这或许就是《燃烧》的魅力所在,而本片最大的两点是将那种窒息般的孤独感平滑地营造出来了 ,真正的孤独是别人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而你却在他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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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对文学作品改编的电影有所忌惮,有两个主要原因。其一是媒介的不同会造成偏差感。看电影主要是一个被推进的过程,电影随着时间进度发展,电影本身掌控着主要节奏,而阅读时自己是节奏的主导者。电影节奏相对较快,很难留给观众足够的时间来感受文本背后的内涵。其二是电影相对来说空间不足,文字的一大魅力所在在于阅读时会有一个极大的想象空间,创造出充盈多样的美的体验,而影像本身是一种杀死空间的过程,将具体的人和景物放置在视线之内,表现的过于直观就会减少美感。 不过《燃烧》的出现是一个极大的惊喜,将村上8000字的短篇《烧仓房》扩充成148min的影像,运用的长镜头很好的增大了空间。很多地方的表现比较晦涩,保留了原作中一些重要的只言片语,这些隐蔽的语言支撑起了本片的文学性。个人觉得补全的结尾也很不错。 村上是讲究感觉和协同感的作家,这种隐蔽的日式气息很难用镜头语言捕捉。这部安静的《燃烧》基本做到了。直接演说有些难以入手,不妨从人物下手。本篇的三个主角几乎撑起了整部影片,他们的表现张力十足,尤其是女主惠美。假如可以完全解构本片的人物,基本就可以弄清楚《燃烧》的内核。就来认真谈一谈构成整部影片的三个点。
A点 本 被资本谋杀的人 本是个相对容易被理解的角色。 村上的小说基本都是以后现代资本主义为背景,语言指向的是“都市人”们的生存状态。本毫无疑问是被资本社会所异化的代表,他看似拥有人们想要的一切,但他似乎并不为此感受到真正的快乐。 “后现代”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笼统概括就是人和人距离疏远,人只为了和自己紧贴的生活而活下去。对于本来说,他的生活就是紧紧贴住上流社会的那些东西:与美的女性社交,参加上流活动,旅行等,这些“可被持有物”似乎可以让人过上充实且有优越感的生活,但本是个成熟的人,他并不将自己的生活和别人对比,或者相信公众语言,自顾自的认为这样的生活就是优越,就能给自己带来幸福。他只是拥有这些条件并且生活着,在熟悉社会规则以后早就对这些程式化的东西产生了极大的厌倦,但又不得不被这种生活推着走。一个细节,本在前后两次和一群朋友社交时都打了哈欠,足以看出他失去了从这些“表象”中获得充实感的能力。 本挑战着所谓的禁忌,抽大麻时说自己感受到骨骼深处响起贝斯。被生活的表象所折磨的他甚至需要通过这种肉体刺激得到“真实感”,骨骼的贝斯就是对自己精神中空的嘲弄,抽大麻时笑个不停更是蒙上一层荒诞感。 有了条件,拥有了很多东西,然后呢?然后就可以幸福了吗?每天和上层女人们进行表面交流真的有充足感吗?当然不是,后现代世界遵从的规则是自己寻找生活的意义而不是取得性,获得再多的资源对他来说无法对他的生活本质产生影响。失去了获得感以后,本开始重构自己的精神世界。他通过“烧仓房”来获得一种朦胧的真实感。 原文中他是这样说的:“我觉得世上好像有很多很多仓房,都在等我点火去烧。海边孤零零的仓房,田地中间的仓房……反正各种各样的仓房。只消15分钟就烧得一干二净,简直像压根儿不存在那玩艺儿。谁都不伤心。只是---消失而已,忽地。" 这是一种对于表象的存在式反叛,他要通过创造烧仓房这个破坏社会规则的过程来实现一种真实感,只有这种有形式感的破坏才能让自己满足。“烧仓房”是一个过程,破坏规则所具有的毁灭性是一种生命力,同时也是遵循他所提到的“自然道德”,仓房所带有的自然性和资本世界距离很远。资本世界是一个侵占人类主体的过程,人们的自我被一些难以被看见的规则或是实体所占有。(这种“被资本侵占”在村上的很多小说中都出现过,如《奇鸟行状录》和《舞舞舞》。)尤其当拥有之后,很可能会畏惧“有”之后的无限空洞。 当然,也许他从来没有真的烧过,但创造这种精神想象对他来说已经是对自己麻木的救赎了。 B 惠美 关于缺失和生存印记 惠美被缺失感所困扰着。从后面她家人对她的态度,说“那个孩子很会撒谎”可窥探出,惠美拥有一个不完整的童年,不断的在被冷落和遗忘,且缺少家人的支持和信任。在影片的背景里,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很疏离的,她是个独立的女性,却缺少一种对生活的真实感,因为她的“某个部分”随着自我的磨损被抽离了。这种“不真实感”和本是有区别的,她的不真实是不被看到,从小被边缘化积累起一种缺失,只能通过撒谎给自己建立一个安全系统。而讽刺的是,这种缺失和本的麻木都指向同一个点,那就是陷入“无意义”的陷阱里面。 从不被爱到无法被爱,惠美希望通过某种东西来弥补自己的缺失感,想用什么东西来证明自己所谓的存在价值。她想去体验,想去抓住什么,想走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寻找与神秘感相连的源头之处。 她想到了去非洲,她想到了去某个地方来完成某种东西,想要通过获得印记来获得真实。她去了,她对钟秀说她看到了非洲的日落,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完成了目标以后,一切仍然会结束的,印记会被冲刷掉,反正会结束,到底还有什么理由继续下去?惠美在钟秀面前哭了出来。后来她跳起了非洲的舞蹈,看起来很可笑,但她还是跳了。“给你们看看非洲人是怎么跳舞的,我去过那里,我学给你们看。”跳完一支舞,发现自己还是那个被遗忘的不完整的人。舞蹈只是表象,是一种真实存在的现象,但在现象背后,关于意义的世界沉默不语,舞蹈的可笑与现实的荒诞形成对立,展现舞蹈等于展现反抗的徒劳和无意义。影片的开头,关于剥橘子的哑剧就是对无意义的一次伏笔,没有橘子才好,面对自己活着就是一出哑剧,留在这里还是走开,结果都一样。 到底有没有那口井?她掉下去过没有?我是倾向于没有,就像没有那只猫一样,这只能说明她内心空缺之深,必须通过建立语言来创造一些精神寄托。但可以肯定惠美是爱钟秀的,惠美因为小时候被他嘲笑难看后去整容可以证明这一点。惠美为什么爱他?这个问题有些复杂,下面会继续讨论。 惠美绝对是一名有魅力的女性,她在影片中展现出的消极和病态美让人不断回忆起《挪威的森林》里的直子,尤其是那段裸体舞蹈,是她对表象最徒劳的反抗。最让人遗憾的一点是,没有人可以拯救她,她一直都陷在自己的井中,钟秀没能看到她。 C 钟秀 客观世界的观测者 我们的男主并没有前两位那么精神极端,不过是影片中的“the loner”。他在童年发生的那些纠葛之事让他潜意识里厌恶并倾向于选择逃避人际交往,但他是一名“相对正常的人”。就像每一个村上式男主一样,既没有过分被痛苦和异化纠缠,也在心里保有一份独一无二的孤独感,这种孤独感让他的所有行为都有一些说不出的异常。 钟秀说自己喜欢威廉福克纳,福克纳的领域是人和命运,钟秀说喜欢他是因为总觉得里面的故事就是自己。钟秀是一个普通人,他虽然由于自身条件终日浸泡在无为之中,但仍然默默期待着自己可以和别人的故事重合,或者说通过写作来寻找一种替代感。也许他本来真的可以成为一名普通作家,把自己的命运编织成文字,向别人诉说故事。转折点是他遇到了那个女人,他的命运完全改变了。他看了那种极致的病态美,看到了人的缺口,他以为自己抓住了平和的爱情,却不知已经坠入到了她的陷阱里。这个陷阱就是人与人之间本质上难以理解,在经历“事件”之前,他和她的不同让他们不可能真正理解彼此,这种障碍最终让他失去(下面会继续谈论这一点)
从一个大的视角来看,钟秀绝对是这个冷酷的资本社会冷暴力的受害者。被家人冷漠对待,自己独自一人贫困的生活着。虽然并没有对于拥有什么东西有着很高的执着,但进入本的房间以后依然不满的指责其是“韩国的盖茨比”。他不是一名物质掠夺者,但还是会受到外部世界的干扰,羡慕有钱有时间去旅行的人,他就像每一漂泊在城市里的人一样,有着自己独立的精神世界,但依旧被资本规则所支配着。他已从此岸出发却没能触及彼岸,在两岸中间不断的前进挣扎着。 钟秀在与惠美的交流中爱上了她,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不停的寻找她的足迹。只可惜一开始的他并不真正理解惠美,他质疑为什么惠美会和本在一起,并将她脱衣服跳舞的行为与“妓女”类比,都可以看出他和惠美的距离。惠美也深知这一点,带着痛苦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钟秀一直想要确认井存在的真实性,这一点可以看出钟秀的“普通”,他一直认为只有他真的有救过惠美,惠美才可能会真的爱上了他,所以他通过找井来确认惠美的爱。但其实惠美一开始就说过了,有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呢?(个人观点):惠美想要的爱情是那种补全式的爱情,她在小时候一定爱上过钟秀,并将他与自己的某个部分连接在了一起。将她从井中救出只是个隐喻,她的缺失让她自我认定钟秀可以为她带来救赎,她对钟秀的情感掺杂了自己固执的确信。本对钟秀说过,惠美把钟秀当成是特别的存在,我认为惠美将钟秀当成是一种支撑和自我印证,这种“自我式”的爱导致了她对他没来由的信任。 最后钟秀杀死本是原创剧情,增加了整个故事的悲剧性。本的存在的确不断的在挤压着钟秀,他的拥有和掠夺,他的稳定,他对于破坏秩序的向往的丑陋都让钟秀感到深刻的愤怒,最重要的一点,本的自我蚕食同时吃掉了惠美,这让钟秀义无反顾的选择杀死他。这场谋杀同时隐喻着对于控制人的主体意义的资本世界的冲击,从某种程度上,钟秀是试图在谋杀这种堕落的无意义,并从中解放自己个体的生命力。 可以说,钟秀这个角色的存在既给人以一定程度上的代入感,又清晰的映照着其他两名角色在这个世界上的癫狂。钟秀就是眼睛,也许就是我们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客观世界的推演,人的坠落与疯狂仍在上演,你是否也想看着仓房连同意义化为灰烬。 很有趣的一点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无意义的距离感越来越明显了。我们所处的“关系社会”虽然一直是想要摆脱的,但身处高度资本密集的后现代社会同样也是形同地狱。我们对联系的渴求即使不是真实的,也是对我们的生活至关重要的。后现代就是一个具有双重意义的世界,所谓的现代性让他们三人游离在共同体之外,你的独立和自由同时也会带来意义的毁灭,仓房最终也会有烧尽的一天。你又想怎么反抗这个世界?不存在的。你知道吗?说出来可能会惊到你,我真的相信爱的存在,不要问我为什么。
当钟秀和惠美在大排档一类的场所,他们聊到了哑剧,和一个想象出来的橘子;聊起非洲的little hunger与great hunger;还有那只不一定存在的,既死又活,名为boil(烧锅炉引申出来的煮沸水),需要钟秀去喂食的猫。
如果你记忆力还不错,在惠美身后,就有在中国也常见的,硬质的塑料雨布。
《燃烧》开场如此吸引人,它由跟拍长镜头主导,完成了从A到B的出场交代。钟秀嘬吸的那口烟,钟秀和惠美一块食烟。两个人的感情迅速升温,借由做爱完成了沸腾。钟秀嗓子底冒出来的嗯哼哈,惠美吐到纸杯子里的口水,甚至戴上安全套的前后瞻顾,都有着年轻人的生活真实与日常感。
惠美消失后,回头再看两个人的街头偶遇。也许惠美根本没有整容,也许钟秀在学校时,根本不曾和她说过一句话,但处在即将燃烧,火宅状态的钟秀,正在凄风冷雨中,回到了坡州的乡下老家(注释:三界如火宅,指三界的人们处在一间着火的危险的房子里,多用于比喻充满危险的尘世)。
钟秀比心在非洲、实为卡奴的惠美,更需要这次情感邂逅。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会看到南山观景台反射过来的,转瞬即逝的,一道光。那是生命之光。
坡州有什么呢?
对钟秀而言,是空无一物的家庭存在,母亲出走多年,父亲犯法蹲监。父子二人,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对话,并且始终隔得远远的。
坡州还有无边无尽,种蔬菜的塑料大棚;
不断响起但无人应答的奇怪电话;
从朝鲜国境那边飘来的高声政治广播…
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个被谜团和谎言所包围的地方。可能只有一个生物是真实的:那头无人喂养,待出售的牛犊。
钟秀肯定是压抑的。
这个电影主人公,身材高大,有一双天真未去的眼睛;他写还没开始的小说,说起来不会让人嫌恶;他努力工作,为人热情,也不惧怕交际场合——只是在结账买单时,会小心翼翼地,对下数目。
《燃烧》的几个主人公都不让人讨厌。这似乎说明,这部电影的意图,可能不在所谓的消解无望的阶层固化和消费主义的金钱批判,而是一出没有战争,却同样不知生活意义为何的“现代启示录”。
去非洲的惠美,其实是想要逃离。
年轻漂亮有活力的她,随着白昼的消退、晚霞的燃烧,突然消失了。除了那只看不到的猫,她没有留下任何烂摊子给钟秀。再蠢的人都能明白,是钟秀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疯狂着魔,但撞上现实,却难以启齿。
江南style的Ben,被形容为韩国当代的盖茨比。
他开保时捷,住豪宅,财富不知从何而来。他的工作就是玩,玩就是他的工作。Ben人不坏,会烧菜,办趴体,有许多朋友,以及召之即来的,像惠美一样的小妞。谈吐斯文优雅的他,甚至对钟秀的生活和职业有过于认真的好奇。这种好奇之奇怪,既像来自情敌之间的试探,又像是阶级之间的调戏。
钟秀、惠美和Ben,他们三个人都有恍惚莫测的投缘一面,但生活的调性与节拍,完全不同。而在飞叶子那一刻,他们感受着眼前同样的暮色,作为同样的“人”而存在。生活,却在别处。
钟秀、惠美和Ben的寄身之所也各不相同。对钟秀而言,Ben的家,从停车场、电梯到洗手间,都是足以摧毁他想象力的挑衅存在。尽管钟秀没有表现出明目张胆的恨意,而Ben简直是在假装视而不见,但在烧塑料大棚的故事出现后,钟秀压抑克制的所有情绪,慢慢升温起变化。
电影后半程,钟秀开始了写作,追踪Ben的行动也在进行着。他通过写作宣泄,又在解谜过程中,走向了疯狂与毁灭。
李沧东抛出的文本游戏,引发了影迷的解读狂喜,但事实上,这个故事,可能什么都没有——尤其是当Ben紧紧抱住钟秀的时候,他好像比任何人都渴望自己的死亡到来。
如此一说,回头再看他在面对惠美们的滔滔不绝时,哈欠的行为反应,或许不是他对眼前人的厌烦,而是他对生活的疲惫。他的绿光,不为任何世间活物而亮。
《燃烧》有着截然不同的前后段落,前半段很实,后半段很虚。三个人飞完叶子,由于女主角的消失,钟秀掉进了《迷魂记》和《洛丽塔》一般的精神迷宫。
Ben的放火故事(隐喻),像个催眠的精神上师,把钟秀变成了那个真正能够完成烧大棚的人。
但这一切,又很可能只是钟秀的小说写作(结尾出现了一个他在惠美房间内奋力写作的全景镜头),是把玩的想象,操纵了观众。他是高高在上的创作者,可以杀死任何人,让消失的人回来,甚至把谋杀的对象,指向自己。
钟秀是否真要杀人,放弃对生活的希望,这不过是人物的宿命悲剧。导致这一切的源头,好像是惠美的消失,又好像是童年时代母亲的出走,还有被他自己亲手烧掉的衣服(两次烧衣服都是死亡的象征)。
他因为爱上惠美而欣喜,又眼见惠美成为富人玩物而愤怒;他不可能看不见惠美的泪,又妒火于她居然在人前脱光衣服。
他爱上的,是一个消失了的,虚幻的她。他害怕发现真正的她,还有她的命运。他在怀疑、刺激和绝望中,决定扼杀眼前的一切,烧毁身上所有,走向一片黑暗。这部电影关于一切,这部电影仅仅关乎人。
PS.
刚看完的一本书,讲了一个和想象有关的故事。
关在监狱的作家,非常同情一个老人——他每天负责打扫监狱长的住所周围。作家攒了每天剩下的米饭,送给这位老人。事实上,米饭糟糕得难以下咽。但老人表示了感谢,就像吃到世间美味那样,一口气吃光了。
作家非常惊讶。老人说,因为每天闻得到监狱长厨房飘来的诱人香味,他吃到米饭时,就会想起那些可望却不可及的味道。
作者还引述了一种观点,高明的作家或诗人,他们的写作来自想象,是一种真正的艺术,可以想象你从未经历过的事情。
看到有人说,《燃烧》让女主对着落日夕阳哭,是一种刻奇。实在不能忍。要这么说起来,李沧东作品里的主人公,倒算得上是爱哭鬼了。大致上,像《绿鱼》《绿洲》《密阳》,哭与眼泪的到来,都是戏剧冲突与情感高潮的顶点。全度妍的哭,是有节奏的,“教堂福音贝斯”。《绿洲》比较特殊,脑瘫主人公的情绪反应,一直是“极其用力”的。像《薄荷糖》与《诗》,大致上可以吟一句诗:「眼泪的存在,是为了证明悲伤不是一场幻觉」。这里的眼泪,可以无关情感,而是某种珍贵东西,在流逝和消失,直奔电影的主题。
首尔的雨下了两天了。戛纳也在下。
在忠武路看完《燃烧》,心情就像首尔的天气,停不下来的暴雨倾盆。我从忠武路坐地铁,到高速巴士站换乘,经过三站回到家,或者说冲回到家。我记得很清楚,这条平常上课坐了很多遍的地铁线。在这个夜晚缩短了很多。一路心情随着电影的余味燃烧,只想快点回来保留一点火焰,怕被大雨浇灭。
但我又很想静静,想从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氛围中抽离,然后再写下我的感受。刚从电影院出来,我在地铁上给这部电影打了三星,随即过了两站又改成了五星,多了的这两星,就是它带给我的后知后觉。影片给我的第一感受就是孤独,刘亚仁饰演的宗秀的孤独,那种孤独随着镜头一次次地给我冲击,在看到宗秀尽力融入由Ben带女主走进的上流社会的生活,和在聒噪嘈杂的酒吧里所展现的无所适从与格格不入时,我没有忍住自己的哽咽。主人公宗秀是那种生活在底层的社会青年,他骗其他人说自己是小说家,但其实他做着搬货的兼职,家里只有一片狼藉,和一头瘦的没形的奶牛。小说家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需要外在形象来反映的职业了,它可以满足所有怀揣文艺梦想,但整天不求上进的年轻人的一切幻想,或者慰藉。当宗秀试图穿过club里衣着光鲜暴露的男女,走出那个充满暧昧灯光的舞池,镜头突然切到他在牛棚清理牛粪的画面,让我快要流出的眼泪瞬间退了回去。然后看着高声唱着歌的宗秀,不自觉地微笑起来:是啊,扫牛粪才适合他啊。影片后半段剧情伴随着女主的消失,宗秀的奶牛被拉走了,那只干瘪的奶牛可能是他唯一的陪伴。这时宗秀的孤独达到了一个顶点,随之而来的,是愤怒。愤怒成为了孤独的产物,愤怒寄生于孤独。爱人消失,奶牛被拉走,父亲被收监,愤怒需要宣泄,这个宣泄的目标就是Ben。宗秀带着影片前半段出现过,藏在家中的父亲的匕首行凶,这样的选择也许是患有情绪控制障碍的父亲留给他的唯一遗产:是一套精致的匕首,更是无法抑制的愤怒。影片的题目是燃烧,英文Burning。Ben告诉宗秀自己为了在平淡的生活中制造乐趣经常喜欢去烧仓房和宗秀梦里出现的烧仓房的影像。都直接对应了题目。优雅精致的Ben和宗秀过的是完全不同的人生,Ben烧仓房烧的是刺激。宗秀用Ben的打火机学ben尝试着烧仓房,但内心深处懦弱的他紧张的扑灭了刚开始燃烧的火苗,或者,仓房跟本就是宗秀所在阶层的象征。来自资本主义上层社会的Ben烧的是底层的仓房。想到这里我双手发麻,不管是李沧东还是小说的原作者村上春树,他们不都是振聋发聩的创作者吗。宗秀在结尾去了女主的家,坐在窗边开始写小说,镜头向后拉出窗外,画面右边是首尔大面积的屋塔房。宗秀把愤怒宣泄在了小说里,所以我认为他去杀ben的情节是他小说里的情节。宗秀用愤怒的匕首,刺进了他认为把自己心爱女人杀害的Ben 的身体,他最终没有烧仓房,而是用Ben留在自己家里的打火机,把Ben 的豪车连同Ben的尸体,还有自己沾着血迹的衣服甚至内裤,都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孤独来自欲望,欲望来自女人。
女主是宗秀的发小,两人在女主做兼职的时候偶遇,她迅速走进宗秀的生活,又迅速消失不见。她可以大方承认整容,大方和宗秀亲密,可以独自去非洲旅行并认识Ben,急切想融入Ben的生活。Ben带她去见自己的朋友,于是,和宗秀一起喝的烧酒变成了红酒,泡菜变成了意面。她在Ben的朋友面前跳着可笑的舞蹈,镜头带过桌边的人们,他们隐藏着鄙夷,然后单shot拍宗秀,慌张,不适。镜头又给Ben,这时Ben打了一个哈欠。李沧东就这样用影像直观又不动声色地把尴尬扔给了观众。开放自由的女人永远是宗秀这样的男人无法抓住的,就像女主在夕阳下脱掉上衣跳的那段舞,用双手比出的鸟,是她内心的外化。这段在剪影下的舞蹈简直可以载入电影史上最美舞蹈片段之一了。夕阳,田野,大麻,女人,一丝不挂。也许她也在燃烧,她试图跳脱原本的生活,燃烧着自己对生活的热情,灼伤了宗秀。宗秀在她身上释放了情欲。在她去非洲旅行期间,宗秀第一次着急地寻找女主,他的欲望无处宣泄,偷偷溜进女主的家,墙上的光和窗外的南山塔和之前有了对应。宗秀看着女主的照片,通过自慰得到了释放。并喂了那只不知是否存在的猫(猫通常代表欲望)。当女主第二次不见的时候,宗秀陷入了更疯狂的寻找,如果女主之前让他忘记孤独,那么寻找,也许是他想走出孤独最好的寄托。宗秀又一次来到女主的家,躺在女主的床上幻想了和女主。。的场景。但释放之后是更多的欲望。欲望为愤怒添油加醋。
宗秀第一次从女主家出来后,在下着雨的傍晚,走下公交车,穿着被雨水打湿了一半的灰色T恤,回到自己破败的家。也许这就只能是他的生活。据说影片在戛纳首映的当天也是下着大雨。巧了,在韩国上映的第一天,首尔的雨下到了现在。看完电影的我,从忠武路到家,雨也下到了我的心里,却怎么也浇不灭我自己的燃烧。
(文/杨时旸)
契诃夫说,“故事中如果出现了枪,那就必须被发射。”《燃烧》践行了这一点,枪被替换成了刀,钟秀打开了那个隐秘的柜子,然后看见了一排漂亮的匕首,它们簇新,保养得当,珍贵得与这间破败农舍极不相称,直到结尾,钟秀一刀一刀扎向了本,不知道多少人在看到这血色侵染的一幕会想到很多天以前,他第一次打开那个柜子时的眼神。至此,“发射”完成了。李沧东、村上春树、戛纳场刊史上最高分,以及电影节上意外地落败,这一切共构出的外部话题性或许早已超越了电影本体。但电影本身确实是很值得玩味。很多人谈及,这是一部颇具文学性的电影,之所以如此,或许是因为它通篇呈现出的“不确定”的微妙感,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像什么都已经发生,甚至像一切都发生到不可挽回。它的口碑注定分裂,企图看见“故事”的人们落空了,而企图看见“氛围”的人们满足了,粗暴地总结,《燃烧》呈现的是关于“存在”的拷问,对于“意义”的索求,无论钟秀、惠美还是本,他们所做的无非就是通过某种行为,确认自身的存在感,填补一种巨大的、哲学性的、难以名状的空虚,然而,“存在的意义”最终无法得偿所愿地找到,但寻找的过程却必须赴汤蹈火般地投入,最终导向毁灭。
《燃烧》中有凶杀、跟踪和神秘的氛围,但仍然无法归类于罪案或者悬疑的类型,因为所有人物都缺乏世俗动机,他们一切行为的动机都是精神性的,在日常的琐碎与虚空里慢慢氤氲出来,难以名状。很多人谈到《燃烧》时都谈论了“阶级”,钟秀和惠美,本和他的谜一样的年轻富豪朋友们,分裂成两个阵营,在现实世界里意外交互,更何况还有钟秀那个陷于牢狱而无计可施的破产父亲,但是,阶级决不是这部电影的着力点,换句话说,《燃烧》并不是一部批判现实主义的作品,即便导演李沧东主观上有意以此关照韩国现实的青年境遇,但是,作为最终呈现的结果,它超越了这种简单的写实而指向更微妙的精神维度。相较于马克思主义的分析工具,不如说,《燃烧》更适用于萨特或者加缪建构出的精神谱系,有关存在、虚空、无聊以及“为什么我被放置于人间”这样的无解天问和充满自毁倾向的挣扎。惠美一直提及那段舞蹈,关于不同层面的饥饿,针对物质的和针对精神的,这显然更确证了这一点,无论是谁,无论处于怎样的生存境遇中,人都会陷入被“无意义感”魇住的困境,从这个角度上看,《燃烧》通篇都直接指向“虚空”,人们不明就里,不知所终,充满惶惑,每一个人都被动地被放置于这个世界,以不同的面貌和身份,但都共同面对着一种无处不在的虚无感。这虚无需要被被食物、酒精、金钱、性、麻醉剂或者杀戮填充。
惠美在卡债高筑之下,也要去往非洲,于她而言,那几乎是一种精神上的必须,以此冲抵现实生活中已牢不可破的逼仄,而与此同时,拥有巨大精神饥饿的本则用“燃烧”填充自己的饥饿,燃烧或者杀戮,从外部去看是一种破坏,但于他的内心世界而言,却是缝合与疗愈。而所有凡此种种需求,似乎都莫名其妙,不指向现实目的只为了解救精神危机。惠美在夕阳和大麻的催化之下,跳起了那段孤独的舞蹈,指涉的就是企图飞升却又被困住的灵魂,它指向了这世上的每一个人。《燃烧》中的角色并没有阶级分化之后的那种对立与压迫,即便其中含有关于杀戮和玩弄的暗示,但他们都不过是在自己的精神轨迹上寻找一种慰藉和解脱,只是,从世俗角度去看,有些人成为了猎手,有些人沦为了猎物,这更多的是一种苍茫的宿命感,而不是孰高孰低的食物链。
《燃烧》还有很多其他有趣的、微妙的解读空间,比如钟秀和惠美第一次欢爱时那束炫彩的光,比如,钟秀自慰时,窗外耸立的塔,又比如这整个故事中真实与虚幻的界限,这一切都真的发生过吗?还是出于钟秀这个准作家混乱的大脑,比如那只猫和那口井,它们存在吗?或者它们只是倒转现实,坠入虚妄的开关?这故事拥有无数分叉小径,任何人都能择一而行。
他感到了彻骨的寒冷,却离那团火越来越远了
福克纳与盖茨比;手中无橘与心中有猫;小饿易填与大饿难饱;孤独如落井与空虚烧仓房;夕阳之下跳跳舞与酒足饭饱杀杀人。人生如谜,何必当真。
导演技法纯熟、出彩,即保持了原作的后现代主义风格,又赋予了现实新意,是部经得起琢磨的作品。当然,它不是大众市场容易接受和理解的。
很稳,这次强调阶级意识和“饿感”,当你忘记手中的橘子心中才会有橘子,当你忘记看不见的猫真的猫才出现,当你忘记即将烧毁的仓房,仓房便牢牢占据了你的心。穷人的饿是肉体的小饿,吃饭就解决了,富人的饿是精神大饿,空虚焦虑如枯井,性酒精毒品也难解,一把火烧掉心头的仓房,下一个仓房又出来了。
略显直白的阶级寓言。废篇太多了
从对白到故事,村上春树的风格太明显了,甚至压倒了李沧东的镜头感,两者的失衡是个问题。小饿与大饿,落日下的虚无之舞。刘亚仁演得好,或者说这个角色非他莫属——木讷的外表下有着摧枯拉朽的心,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把世界给点燃了...
那只手表和猫的线索节点,和我预想的一模一样,感觉自己不当编剧导演真是屈才。洗手间的那个化妆盒,明明就是行刑前的仪式(死人妆),那个所谓的AA聚会,明明就是他们在甄别“祭品”,Ben和他的朋友们,更像是一种宗教组织,为了某个所谓的信仰而杀人。影片解读空间很大,豆瓣目前没看到好的影评
与其称之为电影杰作,不如叫一部文学佳作更贴切,李沧东的天赋显然是文本大于影像,他对镜头并不算敏感,但是会扬长避短,靠着文字嗅觉敏锐,意象嵌套意象,隐喻勾连隐喻,硬劈生凿,虚实相生,多义暧昧,构建起一个开放性现代迷宫。在韩国文学基因匮乏的视觉土壤,他算孤独求败。
没有你们吹的那么好,戛纳评委又不瞎。戛纳史上最大遗珠,是颗鱼眼珠
对比村上春树的原故事,会有不同的体验。李沧东导演加上了更多自己的理解,包括后部分额外加的内容,指向了一个更明确的目标,也有更饱满的情感力量,方向也略有变化,各有利弊吧。李沧东的优点在于,角色都有高光时刻,比如那舞蹈,最后的烧衣。刘亚仁非常突出,影帝可以拼拼的,女配新人也很不错。
富人大饿烧掉棚屋,炙烤祭品;穷人小饿借壁偷光,幻想橘子。祭品源源不断供富人亵玩描摹,橘子音信皆杳留穷人睹物自渎。富人装扮一身饰品,傲慢在跑车里烧为灰烬;穷人脱光一丝不挂,卑微在枯井里静候天明。有人养猫都被禁止,有人付账毫不迟疑。每个人在夕阳下跳着饥饿之舞,都忘掉饥饿以为无事发生。
韩国居然连李沧东都开始拍抗暴题材电影。吸完大麻后的情节几乎是一泻千里。最根本的问题与《无爱可诉》一样,核心的美学表达过于依赖隐喻(猫、大棚、井等),对隐喻的处理方式虽不像《无爱可诉》那么直白,但完全停留在文学层面,严重缺乏电影感。在这一点上毕赣倒是有真才华。2.5
两次哈欠都成为完美面具后的瑕疵。
夕阳对话和舞蹈很赞。举起双手是质问生命的意义,烧掉仓房是烧掉没用的人。有钱人烧了大棚打着哈欠为新玩物画上浓妆,蚁民只能用暴力终结身份碾压。猫,井,女表,化妆盒是零散的线索,因果关系却被李沧东深深掩埋。真相平静如山中的水库,情绪却汹涌如燃烧的烈焰,伴随着刘亚仁的呼吸穿过屏幕触摸你。
“真正的神秘,不是世界如何存在,而是世界竟然存在。”
电影通常很难超越文学,但这次大概超过了。
无感。故弄玄虚。
如果对象/朋友没接你电话,不要担心,可能对方只是死了而已。
不是太喜欢落脚于阶级这么实实在在的点,要是二十多岁没有工作、缺少性生活、原生家庭狗屎就得对社会愤怒了的话,我早上街捅人了好吧!你这还有个小车开开,还不用交房租呢。不过刘亚仁已经对着南山塔这么挺立的男性象征撸过了,离同性恋题材还会远么!
留白让故事具有多层解读空间,镜头语言优雅迷人,调度更是流畅高级,一切都是无可挑剔的完美。几天后和朋友聊到最后亦真亦幻的那场戏仍然会被震撼得起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