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自我实现的迷局
在入围奥斯卡最佳剧情片的诸多电影中,《鸟人》显然是与众不同的。它不仅有着充满魔力的、肆意纵横的电影语言,而且相比其他几部四平八稳的学院派作品,《鸟人》对人物内心、人的普遍性困境的狠辣关注,使它有了一种琐碎混沌中难得的人文气质。
其实故事并不复杂,过气的中年演员Riggan ,自编自导自演卡佛的短篇小说《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试图以这部严肃的百老汇作品摆脱“birdman”(飞鸟侠), 这个带给他名利,也禁锢了他的好莱坞形象。不出意外,与事业的困境相伴而行的,还有家庭关系的严重问题。
这部舞台剧,也就成了他所期待的能够解决中年危机的方案。但他对自我实现、自我认知的迷惘和挣扎则无时无刻不环绕在他的周围。
在这个看似老套的故事中,《鸟人》的表现手法有两个非常醒目的特点:其一是被大家津津乐道的(伪)长镜头——把剪辑点隐藏在快速的横移或者黑屏中,或者是利用特效,制造一镜到底的效果,使得影片直到四十分钟后,才有了第一个能被观众明显意识到的剪切点。
摄影师Emmanuel Lubezki在贡献出《地心引力》开头那个堪称2013年最美妙的电影长镜头之后,又在《鸟人》里前进了一步。但与《地心引力》那种平滑优雅、让观众身临其境的长镜不同,《鸟人》的镜头持续地跟随着人物在逼仄的走廊里不断移动,那种探幽的感觉甚至会让人感到眩晕与憋闷。配合作为背景音乐的打击乐,这种不间断的压抑前行很好地外化了人物的心理处境。
最后一次预演结束后,镜头第一次长时间停下来,直视一条非常狭窄的红色走廊超过十秒后,Riggan才缓缓出现, 镜头跟随他进入化妆室。结合人物此时的心理状态,恰恰与他激烈对抗之后突然陷入一种凝滞麻木的状态形成了良好烘托。
另一个特点则是戏中人物与演员生活状态的暧昧契合。迈克尔·基顿(Michael Keaton)是两部蝙蝠侠电影的主角,在急流勇退之后不温不火,出演这部电影,恰恰类似于Riggan制作百老汇戏剧的绝望抵抗。
爱德华·诺顿(Edward Norton)饰演的Mike,也是一个与他本人类似的、才华横溢但非常自我的方法派演员。而戏中无处不在的、出现在人物对话里的现实电影人,以及Riggan始终难以摆脱的以超级英雄电影为代表的电影圈,影片的态度是充满讽刺的。
而如果把这种态度视为电影想要表达的观点,那么影片就落入了廉价的对消费主义电影产业的批判,从而会遭遇在结构中反抗结构的悖论:你本身也是好莱坞电影工业中的一环,你的批判就摆脱不了五十步笑百步之嫌。
但由于这种戏里戏外人物分别设置的暧昧,就打破了“人物是虚假的,电影借人物发言”的定式,由于戏中人物与真实人物的高契合度,表现空间就跳出电影,向着真实世界伸出了触角。
在以演员为叙事中心的电影中,一个重要主题是他们的自身形象与舞台形象的交缠与挣扎。演员这个特殊的职业,容易在叙事中清楚地甄别出以舞台形象为代表的外在形象,和真实的内心形象。作为主角的Riggan,更是有一个具象的飞鸟侠如影随形:他身穿着飞鸟侠的戏服,不断地挑战着Riggan试图摆脱这一形象的努力,诱惑着他回归外界认知的自我形象。
而Riggan的最大困扰,就是他存在着强烈的自我实现的需求,他的解决方案是努力跳出那个飞鸟侠的形象,让人们 认识到他是一个严肃的、具有艺术追求的演员。而符号性的百老汇、卡佛作品就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纠结也就在此出现,因为他其实是以符号性的追求来摆脱另一种符号,以外在的、标签式的认同来寻找自我认可。这就意味着他其实并没有一些“不疯魔不成活”式的艺术家所拥有的自信,不能通过接纳自我来完成自我实现。
更加恐怖的是,在追求更高层次的符号认同时,他不断地自我怀疑,自我厌弃,因为那个飞鸟侠的外部认可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真正的自我。正如那个剧评人指出的,他只是个没有才华的、俗气的好莱坞明星,还不自量力地想要搞点真正的艺术。可怕的不是山的那边还是山,而是我指着大海的方向,却没有越过山丘到达大海的能力。
这是一种具有普遍性的人生危机,同大多数人一样,Riggan也难以自信地建构一个自我形象,他表面上极度排斥别人强加给他的自我,但实际上却极度依赖外部评价。尽管他鄙视不知道罗兰·巴特的记者,但却十分看重天才演员Mike对他的反馈。
这样的矛盾性,致使他对每个人的重视程度乃至情感都呈现一条抛物线, 逐渐上升又迅速下降。正如他妻子指出的,他难以分清admiration(仰慕)和love(爱)的区别。
而相反,Mike则找到了存在主义的解决方案,尽管他似乎只能在舞台上找到自得的存在方式。但在truth和dare之中,他永远只要truth。影片中强调了镜子的运用,几乎所有主要演员都有面对镜子的镜头。而面对镜中的自我,所有角色中也只有他能做到坦然。
《鸟人》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段落,显然是经历了预演全面失败的醉酒之夜后,在飞鸟侠的不断鼓动中,Riggan终于飞翔起来奔赴剧场的段落,那个外在的虚幻形象此时具备了某种励志式的力量。在这里,我需要提出两个潜在的文本,一个是作为励志金曲的“I believe I can fly”, 另一个则是Riggan提到的,他想要成为的伊卡洛斯。
前者是正面的、洗脑式的强烈鼓舞——我相信我能飞,那么我就一定能飞起来;后者则是充满悲剧性的宿命感——飞得太高,翅膀就会被融化。
“飞翔”这个概念,在双重的潜在文本之下充满了矛盾,也就是说,无论我接不接受外界强加给的我不认同的形象,我早已被这样的形象禁锢,难以实现自我。从这一形象中汲取信心是虚幻的、打鸡血式的自我蒙蔽,但要说彻底摒弃这一形象,我却没有这样的能力,或者必然是悲剧的结局。
无法摆脱这一困境的Riggan,在借角色之口痛陈对爱的需求(其实是对认同的需求)后,对自己开枪。但讽刺的是,没死成的他,却被评论界冠以“超现实主义”,变成了比超级英雄更高级,但本质上毫无分别的符号性形象。他对这一困境的最决绝的抵抗,反而被社会包装一番,给他打造了一副更牢固的枷锁。那块蒙在脸上的纱布,更像是飞鸟侠面具的变形版。
所以,影片结尾他的纵身一跃,到底是又一次决绝的反抗,还是终于接受飞鸟侠的形象,亦或是打破自我实现的迷局,找到了悠然的自由?
电影没有给出答案,面对这样的困境,本就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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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Popularity and Prestige, 都是爱
今年电影看得不多,看了布达佩斯看了消爱,但《鸟人》直到今天才看完整。非常喜欢,心目中最佳电影之一。
原因要从诺顿饰演的麦克的一句经典台词说起。彩排期间他和里根发生过一次争执,期间一度激动地说:“popularity is the slutty little cousin of prestige” (意思就是流行度是艺术地位的穷亲戚,靠的是哗众取宠),貌似对俗名不屑一顾。但真相比这复杂,他对自己的massive hard-on有五万次点击相当在意,对能上纽约时报艺术版头条也相当在意。从有剧院和图书市场以来,艺术家的价值就受与艺术无关的因素左右。什么是艺术地位,什么是影响力(票房、媒体曝光率、大众关注度,还是对艺术本身的激发?),艺术的终极价值如何评判,谁来评判? 这些问题都没有定论,都是艺术家和文人心里抚不平的波澜。今天的大众文化加剧了艺术水准和社会影响力之间的矛盾,但这个矛盾早就存在,自媒体和社交媒体只是做了以前报纸、杂志和书商广告做的事情而已。媒体文化自诞生之日起就是艺术家的灾难。披着机遇外衣的灾难,顶上悬着一把枪的摇篮。
麦克并不是很坏的人,只是非常矛盾,真的有实力,也真的很虚荣。他在记者采访的时候盗用里根的故事,手段的确低劣,但也不难理解。一半是出于野心,一半是出于嫉妒,虚名在前,一念之差,便做出了有损人格的事(最近注意过美国新闻人Brian Williams当众撒谎美化自己在战地采访中表现这个事件的人都知道这类谎言的普遍)。回想一下,看到卡佛送给里根的鼓励他的小纸片后,麦克表面很不屑一顾,但脸上明明写着嫉妒,就这个镜头来说,诺顿把握得很好,有内心的代入,也有对演技的驾驭。 总之,诺顿演的不是一个坏人,只是一个和里根一样,容易受外界影响的孩子,这跟能力无关,能力再高也可能感觉不安全。
就像Naomi Watts(她本人就是一个早先艰难出名较晚的演员)在剧中说的:“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梦想上百老汇,可是现在上了台,却发现自己还只是个孩子。” 跟艺术沾边的人很多有脱不去的孩子气,需要被爱、被宠溺。
有一次,和一个本来不熟的朋友谈起深层愿望,我说其实很多人都希望“被爱”。这种话容易让人误解,我后来也体会到交浅言深的严重后果,从此不再犯病。但我还是想说,想要被爱本来是很正当的事情,这个愿望与许多类型的创作都有点联系。(Hello Freud.)
你们看剧中的那个恶毒女批评家,她表达自己仇恨的时候有多么切齿,写的评论有多么刻薄。她说里根这个剧呈现了一种超写实主义(你知道说艺术家“超写实”有多罪恶?剧中的长镜头假如被人点评为超写实,导演一定反感),况且连这点可怜的优点也只是无心插柳,所以才有她的剧评标题“无知在不经意间的精妙”(这句话被用作电影副标题,可见导演是借这句恶评对自己的拍摄理念进行自嘲)。但她为什么如此变态?一辈子被人说“a man is a critic when he cannot become an artist”,被人说没有艺术能力才降格搞批评,她怎么可能不憋屈,不尽情用贬低著名演员的艺术修养来进行报复呢? 她代表的也是不被爱的痛苦。
是的,文人和艺人有时候会气量狭小,乐于互扁,但他们中间少有大奸大恶之人,大多有着孩子的性情。过分软弱任性的会令人厌恶,成熟坚强起来的就会相当可爱。但不论如何,那个鼻子被打掉,缠着绷带的鸟大侠(old man's Icarus) 是在媒体文化中从事创作的男人女人们的一副群像。他们脸上的绷带是真正的大鸟标志,瘸了残了,还是要飞,并且永不着陆。
p.s. 虽然这部片子总体不错,但对女记者和亚裔记者的脸谱化嘲弄让人有点生气,本来好好的作品,为何一定要用这么粗俗低劣的搞笑手段? 褒扬管褒扬,这个缺陷还是很刺眼的。
3 ) 一双没有羽毛的翅膀
旧历新年要来了,这是一年看过的最好电影。
很多年以前,我一个忘年交经常说,当一个男人真的把回忆当成抚慰自己的饲料之时,他已经离牲畜不远了。
第一次听到《鸟人》,以为是凯奇那部老片子(Birdy)的翻拍。尼古拉斯凯奇会在这部片子中饰演这位过了气的超级英雄,张罗着在百老汇演一出剧。看了片子才发现男主角是Miachael Keaton,这位被诺兰的黑暗骑士三部曲彻底埋葬了的前任蝙蝠侠。但其实是基顿是凯奇没有什么差别,他和凯奇都是过了气的老明星,发了福,秃了头,小腹高高隆起,把不把回忆当成维系自己生活的精神饲料,基本是看心态了。或者如电影中经纪人的絮叨:“现在不是90年代了。”
然而里根没有,他低着头,以禅坐的姿势窝在自己如垃圾堆一般的办公室中,而后幻想自己已经悬空,如当年他的成名作超级英雄鸟人一般,拥有着各种异能以及突破时空限制的本领;他的脑海中出现马里布海滩上死去的水母,以及陨石划过天际等雄壮的非现实景观,而后询问起自己:“你为何混到了这部田地?窝在这垃圾堆一般的地方?”没过一会,电视中出现唐尼作为钢铁侠表演者,这一类超级英雄新宠的访谈。
人最大的痛苦,一是记心太好无法忘记过去,二是过于清醒,始终能看到你在这个世界的位置。
我倾向于将这部电影的母题定义为寻找,是一个已经完全失败的老男人在找寻自己生命的最后一丁点意义,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与自己的家庭、剧团以及百脑汇之外的整个社会进行对抗。在对抗的过程中,他的另外一层肉身,那个他曾经成功饰演过的长着翅膀的超级英雄“鸟人”——现在更为流行的翻译应该叫做“飞鸟侠”——以心魔或影子的形象反复出现,作为他一生巅峰时期的缩影,对自己的现阶段进行无情地分析、解构与讽刺。而更加悖论的地方在于,当因为一出狗血事件,里根穿着内裤跑到大街上、急匆匆穿过簇拥着蜘蛛侠的人流赶回剧院的时候,认出他的人们都在喊“birdman”、“birdman”,是的,在人们心中,鸟人才是他的肉身,而里根本人,只是那位过了气的超级英雄借以栖居的躯壳而已。
这座躯壳在现阶段好莱坞的现实名利场中也比比皆是,他们在人生最巅峰的时期没有“守得住”,依靠超级英雄成名但内心深处鄙夷这种爆米花文化,要寻找真正的艺术;在和妻子的结婚纪念日那天夜晚的床上,上了另外一个女星,被妻子捉奸在床;生出的女儿愤世嫉俗、从戒毒所出来又偷食大麻,他不愿意抛弃女儿,但又怯于表达。在片中那位一言九鼎的剧评人看来,这类人是“名人”,而不配被称作“演员”,试图以卑劣的行为艺术和喜剧来充当真正的艺术。她和当今中国许多人文学者一样,对一部作品披上各式各样的标签,以此盖棺定论。她指着里根的鼻子说,我要终结你所代表的这类人,从未经过任何训练的门外汉竟然想染指艺术的大门,让你们滚出百脑汇。
里根在进行了一段外强中干的辩护后,黯然离开。在此之前,里根已经为这部剧付出了自己的全部:他以近乎神经质的方式让男二号因伤退出,却机缘巧合请来了才华横溢然而更加神经质的麦克(诺顿饰),诺顿让整部戏剧的预演以令人抓狂的方式进行,也让里根精疲力尽;当剧组没钱,他找到自己的妻子,说要卖出自己最后的房产做融资,妻子说,这是你留给女儿的;而他的女儿对其破口大骂,说,你这种刷存在感的方式外面比比皆是,爸爸,你没有twitter,没有Facebook,你早已经过气了,时代变了。
当最终被剧评人铁口直断,说我要毁掉你的那个夜晚,也即他张罗的戏剧要正式演出的前夜,里根垮掉,花6.5美元在街边买了一瓶威士忌,穿过吟诵《麦克白》的痴汉,在阶梯上枯坐睡着。醒来之时,鸟人从天而降,以赤裸裸的魔幻现实主义将纽约变成如《复仇者联盟》中的战场,而后告诉里根,你看,现在的人们都喜欢这个,我们拍一部《鸟人:凤凰崛起》(Birdman: Phoenix Rises)吧(讽刺诺兰的蝙蝠侠)。而里根终于面目变得更为坚毅,他看着大街上的人群说,你们永远不知道我的能耐、永远不知道我的本事,我即使混成这样,也永远比你们都高,比你们都强。我要成为你们的新上帝。
于是,他的幻觉进一步升级,他幻想自己如大鸟般腾飞在纽约的街头,冲天而起,翱翔自如。世人都在他的翅膀之下,而他是以里根本人的肉身,成为真正的超级英雄,进入奥林匹斯的万神殿,受世人膜拜。
当剧评人匆匆离场之前的一刻,也即反复排演多次的戏剧最后一幕,里根将假枪换成真枪,开枪击中自己头部。而当他侥幸不死在医院中醒来后,戏剧大获成功,他已经是新世界媒体的新宠,剧评人一篇叫做《无知的意外美德》(The Expected Virtue of Ignorance,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歌颂里根为超现实带来了新的生命力,这篇评论当然通篇也是标签)的《时代》评论,让此剧甫一诞生就成经典。万千人群开始为这位新的超级英雄欢呼,媒体记者如同在记录姚贝娜离世般围在他的病房外面。里根再次成为传奇。
此时女儿终于送给他一束花,这束在电影的一开始她皱着眉头不耐烦说买不到的花。然而,此刻的里根已经丧失了自己的鼻子和嗅觉。他走到洗手间,抚摸自己的假鼻子,却看到鸟人坐在马桶上上厕所。这位伴随他半生的心魔终于沉默不语,轻轻叹了口气。而里根的假鼻子高高隆起,像极了自己饰演鸟人之时的鹰钩道具。导演这里的讽喻或许是想说,里根已经在肉身上取代了那个穿着超级英雄制服的鸟人。
值得玩味的是,电影的一开始,以楔子的方式引述了Carver《Late Fragment》的一段话,“to call myself beloved, to feel myself beloved on the earth”作为题注,而里根灌注全部生命的那出戏剧,也叫做《当我们谈论爱》(When We Talk About Love)。戏剧的最后一幕,里根在看到自己妻子通奸之后,反复说,我不存在,我不存在,而后自杀。而在电影的最后,正当观众以为尘埃落定、大团圆结局收场之时,导演如同凯奇那部《鸟人》之中,进一步给了一个意外的结局:里根爬出窗外,站在窗口,看见鸽子如同王安忆笔下的上海一样略过纽约蔚蓝的上空,他微微一笑,跳了下去,离开了这个已经开始重新膜拜他的世界。
此刻的决然反讽永不妥协,走的比《爱情是狗娘》里面还要远。
这一刻,他焚烧了自己羽毛,获得了新的翅膀。
4 ) 《鸟人》:“好”却“不好看”的电影
对我来说,冈萨雷斯是我几个非常尊敬却不太喜欢的导演之一,其他的还有大卫·芬奇、伊斯特伍德等等。不过相对于后面这两个导演,我几乎可以说是喜欢他的。但《鸟人》不但没有像《美错》一样让我热泪盈眶,连《巴别塔》的动容都没有做到,虽然我承认,它是一部很好很好的电影(此处应该有“可是我偏偏不喜欢”)。
导演的炉火纯青、演员的精湛演技,都在《鸟人》中精确地体现出来。《鸟人》,或者应该改名叫《鸟侠》,讲述了一个曾经演“飞鸟侠”(不知道飞鸟侠是什么东西的观众,请自行脑补蝙蝠侠、蜘蛛侠)的过气演员在话剧舞台上孤注一掷、企图东山再起的故事。《鸟人》是一部戏中戏,Michael Keaton几乎演的就是他自己(他是八十年代末的蝙蝠侠演员,如日中天),或者说许多好莱坞过气演员的代表。在观众眼中,他们是红极一时的偶像,如今却被渐渐遗忘;在评论人的眼中,他们是靠脸出名的玩偶,没有真才实学,被嗤之以鼻;在他们自己的眼中,他们是矛盾的:既为急流勇退而后悔,又看不起当红炸子鸡;既觉得自己搞的是“艺术”,又渴望得到评论家的垂青。他们缅怀过去的自己,又觉得应该突破,最后只能以生命来解决这样深刻的矛盾。
当然,说Michael Keaton过气其实不公平。比起“过气”,“淡出”更可以形容他,一个演员在经历了大风大浪之后退出前台,“已经不是我们的江湖了”,潜心于幕后制作和与名利不太相关的事业。这是一种王者归来的演技,明白了人生真谛之后的演出,拿到一座小金人绰绰有余,就连配戏的Emma Stone也被他带得异常出彩。
下面说说我不喜欢这部电影的地方。冈萨雷斯是个革命性的导演,我有时觉得他的思想过于先进,或者说太黑暗,而让我无法理解。他在《通天塔》中运用交错的多线索叙事让观众看到最后又醍醐灌顶的感慨,而在《美错》和《21克》之中的投入的深情让人身临其境。但《鸟人》摈弃了这两者,更像是一幕写给圈内人看的讽刺戏。光荣和卑贱都属于他们,晦涩不属于我这样的观众。
我希望冈萨雷斯能再拍点普世性的电影,或者把镜头重新对准他熟悉的西班牙语世界。好怀念他镜头下的西班牙海滩,美墨边境的偷渡者,和生猛沉着的叙述啊。
5 ) 歇斯底里的荒诞
张力十足,引人入胜。虽然不算我的菜,也不得不承认立意新颖,功力十足。
电影中有无数的层层推进的细节,包含对文化艺术,严肃思考的追求和当下盛行的快餐式娱乐的对撞。还有情人,夫妻,父女的感情参杂于其中。 编剧,摄影,导演,当然还有所有演员的水平都很高。随着情节发展,Riggan内心愈发强大,无论在舞台剧里还是在电影里都发出了我才是真正主角的有力宣言。
鸟人裸奔的长镜头将成为电影史上的经典,演员演的及其到位,沮丧、无奈、绝望,但又不甘放弃的心理表现的细致入微。最后历经艰辛,,及时赶到,大难不死,使他灵感迸发,以手带枪迅速进入角色。
有人说这是一部奇幻色彩的片子,其实我觉得整部片子还是很写实的,那些奇幻想像镜头其实只是表现人物内心,你不会觉得突兀,而是会心一笑。
6 ) 《鸟人》:当我们讽刺好莱坞的时候,我们讽刺什么
星级:★★★★★
里根•汤普森改编自雷蒙德•卡佛的《当我们谈论爱情的时候,我们谈论什么》为什么火了?普通的观众喜欢它,500美刀的门票被抢光,《纽约时报》刻薄挑剔的女评论人喜欢,称其为无知的意外美德,咱们来屡屡电影给出的答案。一开始预演时有男演员被舞台上掉下来的灯头砸进医院,他们还一直在打官司索赔;任性爱折腾的方法派男演员麦克•珊农舞台上勃起,YouTube上一夜时间点击量过万;曾经的“飞鸟侠”演出中场穿着内裤在纽约广场裸奔,首演了,最后又在舞台上真枪实弹的轰掉了自己的鼻子,这个剧组的娱乐话题就从来没有断过。
女评论人塔比瑟•迪金斯觉得里根•汤普森这种名人就是一个穿着弹性紧身衣的好莱坞小丑,她痛恨他代表的那类人,毫无文化积淀,没有正规训练的乐天派整天想着去创造真正的艺术,搞点所谓的自编自导自演,就好像“毫无才华的被宠坏的臭丫头”的安吉丽娜•朱莉去做了导演(此处没有讽刺之意,只是引用)。但是最后,这些刻薄的评论人也从“打掉鼻子”中看到了这群演员的真诚,演员为此付出的一切,他们喜欢称这为一种美德。好莱坞颁奖季向来喜欢这类演员玩自虐的方法派演技,像今年《夜行者》的杰克•吉伦哈尔和《万物理论》里的埃迪•雷德梅恩,他们瞧不上那些演爱情喜剧的,除非你是梅丽尔•斯特里普,这样的偏见总是无处不在。
所以这出话剧火了,这也是《鸟人》要讽刺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部电影的类型,它不是颁奖季的奥斯卡命题作文,它也不是套某种类型片公式的八股文,但这正是墨西哥导演亚利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多的天才之处,这应该可以说是一部灵气十足的讽刺喜剧?它讽刺还有更直白的东西,比如那些去演超级英雄电影的当红男星,小罗伯特•唐宁、迈克尔•法斯宾德和杰瑞米•雷纳等人,编剧们的观点还多多少少带着那么一点偏见、逼格、清高和沾沾自喜式的自我满足。你真的这么想?我不觉得编剧们在这么想,但是整个好莱坞却是这么想,否则也不会找那么多公认的演技派和奥斯卡级别的大牌下海演这类甜腻的爆米花大片。这时候大家谈的不是艺术,是躺着把钱赚了,但总有人想着要搞点艺术,就像汤普森当年为什么要辞演《飞鸟侠4》,所以他很快过气了,被人遗忘,这就是现实,好莱坞的现实就是这么讽刺。
《鸟人》让人想到奥利维耶•阿萨亚斯的那部新片《锡尔斯玛利亚》,除了戏中戏,还有演员的现实生活中的演绎履历和片中角色的高度吻合,戏剧与电影,现实与故事,舞台与生活,就像三重镜像,剧作在叙事文本带来的思考和共鸣已经不仅仅是电影故事了,就像演过《美国X档案》的爱德华•诺顿去演方法派演员,演过《蝙蝠侠》的迈克尔•基顿去演过气的《飞鸟侠》,你难免会想到真实的好莱坞,这正是这片子的野心所在。好像在好莱坞想玩艺术,就不得不搞点严肃正经自虐的东西。
去年男主角阵容里,表演最丰满动人的就是这部电影里的迈克尔•基顿,当然整部电影里的所有角色都很丰满,所有演员也都演的很尽兴,这要归功于艾曼努尔•卢贝兹基的摄影,他的长镜头并不是让人目瞪口呆的炫技,加上Antonio Sanchez的爵士鼓点,镜头除了在现场的代入感,还时刻在情绪上和演员的表演保持着高度的一致,比如大家最容易察觉的就是当古典音乐响起,镜头就会飘飘欲仙起来,就像摄影机失去了重力一样,那就像这群演员嘴上说的那样,叫入戏。戏里,一切都不是问题,戏外,该反思的该讽刺的该悔悟的继续,演员的飙戏、情绪化的镜头和临场的真实感都让人想起托马斯•温特伯格当年的那部《家宴》,有点强烈的“窦马95宣言”的感觉。而且摄影还因此赋予了整部电影独一无二的形式感,当然这类伪长镜头并不新鲜,希区柯克1948年就在《夺魂索》里展示过了,不过这年头再看,墨西哥这帮电影人的革新精神依旧让片子带上了一股子仙气,既完美个性又与众不同。
现在你知道《鸟人》想讽刺什么了吗?在好莱坞想创造点真正的所谓的艺术,为什么就一定要自虐?
禁止转载
推荐给姜文老师。看看人家怎么把现实和超现实结合在一个像样的故事里。怎么实现一镜到底的野心还可以征服观众。它嘲讽一切却又如此悲悯。它有着荒诞的笑点和悲伤的底色。当迈克尔·基顿只穿着一条内裤无奈地走过街道、穿过人群的时候,当他一次次在后台扯下假发的时候,那种从热闹迅速冷却的情绪多么悲
这电影真的不是折射每个人的吗?事业上求之不得的,亲情上求之不得的,谁都不在乎的只能活在戏里的,爱他可他爱其他更多的,安慰是一种什么产品,居然贵到谁都买不起。尽管长镜头太伪,调度还是很厉害,这样拍到不令人生厌已经难得,何况这样一部艺术片还和其他商业片同步上映。
都在说技术。其实不在炫技,而是掏心肺说对表演多热爱,对爱人多愧疚之类的陈词,略怪异。开枪和翅膀,都在意料中。反而是那些意外的裸奔尴尬,更有妙趣。况且,真把评论家抬到那样一个位置,至于么。其实对墨西哥人而言,他愿意放下多段叙事,这更是勇气。
走出影院都快感觉双脚离地了,想跟着鸟人再飞一把,看什么都像连续无缝长镜头。绝对的电影技术迷的大狂欢,特效就是应该这么用啊!相比伊那里图几部前作,剧情稍弱。演员的悲歌——他们做别人的时间比做自己要多。不管是为了什么踏上舞台,不管剧场多么曲径通幽的世外桃源,最终难逃被吞噬
Alejandro González Iñárritu的所有前作都不喜歡。這部也不例外。不喜歡的原因都是那些:無稽、無節操、無悲憫、固作高深。今次泛濫使用長鏡頭炫技更令人反感。道理就和瘋狂抽插兩小時不射只會教女方生不如死一樣。不過看在演員份上,就此打住。也不罵太狠了。
毫无意义的长镜头,寻找存在感最终还是停留在了表面,诺顿这条线直接写丢,总觉得结尾会有惊喜,但其实什么都没有,艾玛最后望着天空中的鸟笑也是够突兀的,不懂这种超现实有什么嗨的,做不到魔幻现实就不要做,完全像精神分裂,精神分裂做好也很牛逼啊,居然有人说他可以拍百年孤独也是醉了
和《黑天鹅》《爆裂鼓手》一样,主角是一根筋,在铺满煤渣的环形道路上赤脚行走。看铁树开花,观英雄重生,满纸荒唐,道尽讽刺。伪长镜是心理探幽,人在狭小幽闭的空间里左右徘徊,前后不定。超现实的想象处理,是将疯魔的状态抽象化,逐格碾过肉身之苦,定格并美化飞翔。
如果哪天我自己拍电影,我希望就可以是这个样子,它就是一个优秀的榜样,好像心里多回味几下都能沾上点仙气和匠气,继承上一点革新精神。演员经历与剧本故事,戏剧与电影,评论与创作,各种互为镜像,带着欧式文艺片的自省和深刻,表演、摄影、配乐和舞台布景,影片的方方面面都足够优秀!★★★★★
一个建议:请勿在同一天内观赏此片和爆裂鼓手,否则…后果自负。
伊纳里多所有电影问题都是一样的,就是故弄玄虚,换言之他野心和品味都很好,但是相比于他要操作众多主题他的思考特别廉价。但他特别厉害一点是会用出色视听和话题在数量优势来掩盖深度上缺失。可以回想一下这个电影,处理了多少话题,可每一个都抛了点鸡汤而已。当然,视听出众确实有目共睹
“你把崇拜当成了爱。” 观感跟《纽约提喻法》一样,晦涩、絮叨、先锋、超现实,前一个半小时闷的很难坚持看完,鼓点也敲的我脑仁疼。好在最后半小时突然就灵魂出窍了,眼前一亮,豁然开朗……“找到此生想要的了吗?找到了。你想要什么?成为被爱的人,在地球上感受被爱。”
这电影不是拍给我们这些圈外人看的
喜欢拉美魔幻文学的估计会和我一样疯掉。A.G.I不愧为墨西哥电影三杰之一,将一种几乎不可能呈现的文学体裁完美的转换为了电影语言。打破虚实屏障后故事就像被任意翻转的魔方,呈现出一镜到底的荒诞离奇。电影果然是一直在进化的...
在墨西哥进程务工人员的眼中,好莱坞的反义词是百老汇,超级英雄的反义词是雷蒙德卡佛
超级伪长镜头、风骚之极的鼓点、逆天无语的机位、恰到好处的特效、神神叨叨的台词、雷蒙德卡福的小说、魔幻现实的讽刺、舞台内外的癫狂、生猛发飙的表演,连贯完整的剧本。有时分不清是舞台剧还是电影,整个人都high到家了 #今年看得最爽的片子#
#威尼斯电影节#开幕片,迈克尔基顿曾是89年的老蝙蝠侠,这种感同身受的演法很适合戏中戏,戏痴作死见得多了,Happy Ending的倒不多。雷蒙德卡佛文本赞,基顿挺本色,石头跟诺顿有点过,后者靠露屁股硬一发扳回一城,各种长镜头美哭,还有那个闹心却中毒的鼓点,非常爽,神讽刺一众超级英雄也蛮有趣。
OMG!!!!!!冈萨雷斯你可以去拍《百年孤独》了......
Emma Stone水平真不行,一双金鱼眼恨不得瞪掉出来。长镜头过多,加上音效有时候会觉得像在看肥皂剧。
有个人在美术馆上吊自杀,死了一个月后才被人发现:他不是展品。
影片充满着强烈的暴躁与焦虑,一如那急促的鼓点与不间断的长镜头,有种强烈的压迫感。片中角色常是模糊现实与表演的,一如迈克尔·基顿真实经历与片中角色奇妙的对应,包括他们的结局。讽刺,艺术与商业,戏剧与电影,演员与明星,过气的艺人。不过,过度的炫技反而让这片子轻了。